第159章 告白，然后被拒

    “饲主，多亏了八万动作及时，它带着小惠去溜达了一圈，悠仁救回来了。”

    东京某条河流的岸边，六神凛站在桥上看风景。

    这里不是繁华的地段，黄昏时分也鲜有人来。

    望着晚霞在河面上的倒影，六神凛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只听见小猫这样说。

    六神凛：“嗯。”

    芝麻歪着脑袋：“饲主在想什么？”

    她的表情向来淡，奶牛猫也不知道六神凛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无端有点说不上来的心慌。

    “没什么。”

    六神凛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脚尖顺着桥走。

    她的思绪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茫茫然地如一片薄雾，最终才落到该去的地方。

    她想到管理员。

    想到地底高树和果实。

    于是想到五条悟。

    六神凛有些罕见的迟疑。

    路灯和桥梁化作身后的过客，她无意识地走着，一路走到不远处枯了的垂柳边上，坐下来，盯着江面发呆。

    “芝麻，我有件事一直很在意。”

    金色的眼睛中仿佛盛着一片夕阳与晚霞，却又与当初的神色有着微渺却明显的差别，她对小猫说：“你认为，我有可能回到上一个世界去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猫的瞳孔微微一缩，骤然屏住了呼吸。

    “饲主……”

    芝麻的脑袋转的飞快，“当时在找手绳的咒具库里，饲主没让我立刻抓住管理员，难道是因为——”

    “是因为，我坚信它有回去的法子。”

    管理员不止一次地说过自己干脆不来这里，它也不是什么骨气硬的狠角色。

    在和六神凛被关在封印里的九年时光中，六神凛不止做着系统人为的循环往复的噩梦。

    他还总能听见似有若无的絮语。

    【早知道就直接回去好了……我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

    【我想回去了……呜呜……能量……】

    【这下没法子了……】

    【难过。】

    【那百分之四十就百分之四十，反正也是……干脆就给了算了……】

    【呜呜呜……母亲大人……】

    ……

    “等等，饲主的意思是，你怀疑那个可恶的光点其实是有方法回去的？！”

    “甚至、甚至还有个母亲？！”

    芝麻猛的张大了嘴巴，在不可思议的事实冲击中顶着那张黑白色的猫脸从口中吐出一个简单易懂的词汇——

    “啊？”

    六神凛肯定道：“没错。”

    就在这个念头出来的瞬间，六神凛的心中便猛地一跳，说不清道不明的期许突然在心中迸发出渺小的火花。

    如果可以回去。

    如果可以用窃取的这份力量拨弄时间的指针。

    如果……

    在那些不可思议的“如果”于脑海中迸发的瞬间，她的眼睫都开始颤动，想到那种可能……六神凛突然就不是很想干脆地去死了。

    她从这个世界的大雪中醒来，也逐渐恢复记忆，便越困惑为什么自己这样的人可以活着。

    用管理员的话来说，这是一种必须付出的代价。

    代价。

    六神凛只知道忍受糟糕的记忆却永远无法称心如意地死去是窃取力量的代价，那么回到上一个世界呢？

    那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六神凛不知道，但是管理员一定知道。

    她撑着脑袋，看路边的枯叶被风吹起荡漾的弧度，然后飘飘忽忽地落在水面上。

    “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凛吗？”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六神凛没转身，只是身体往后一靠，把脑袋搁在公共长椅的椅背上，视角翻转，她看见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少年。

    五条悟披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

    湛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六神凛，而后骤然绽放出微笑：“下午好呀。”

    金色的眼睛眨了眨。

    六神凛没动，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他：“下午好。”

    “你刚刚在和芝麻聊些什么呢？”

    “不重要的事情。”

    “什么啊——我好歹也是凛亲自选定的角色，难道连听个讲话内容的资格都没有吗？”

    六神凛一愣。

    她迟疑着：“你……想起来了？”

    五条悟不说话。

    他只是笑，只是站在那里，用一种有点落寞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被雨淋湿的蒲公英。

    “……”

    一阵无言的安静。

    六神凛叹气：“坐下聊聊？”

    于是五条悟长腿一迈，往前走了几步，挨着六神凛坐下。

    他终于说：“在你眼里，我难道就不是值得在意的人吗？”

    六神凛瞥了他一眼。

    五条悟别过脑袋，情绪都散落在冷淡的秋风里。

    他有点忐忑地等待六神凛的回答，心脏七上八下地鼓动了好多下，耳边终于传来了一声轻笑。

    他看不见六神凛的表情。

    只听见她说：“不是。”

    ……心凉了半截。

    五条悟默了默：“骗人的吧。”

    “没骗你。”

    “我恨你。”语气平静地。

    六神凛也默了默，感叹：“你变脸还真是零帧起手啊。”

    五条悟猛地转过头，装作很严肃的样子指着自己的脸问：“你就真的不在意？”

    六神凛：“跟你的脸又有什么关系？”

    “……我很帅啊！”

    “……”金色的眼睛在他的脸上投注视线，六神凛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他，最终得出结论，“确实。”

    “你的评价就只有一个‘确实’而已吗？！”五条悟炸了。

    他猛地站起身，在六神凛的面前转了一圈。

    “你看这件风衣，好看吧？我特意找了专门的设计师定做的！”

    随即拉住自己脖颈上的细金属项链，“还有这个，和上衣这么搭！”

    然后又撸袖子，“还有这条手绳我也戴着！”

    他好不容易花这么大心思，想故作镇定地在恢复记忆之后来找六神凛，结果她的反应就、就这?

    虽然在记忆中六神凛也没有很明显的反应，可五条悟就是觉得不应该！

    五条悟又猛地坐下，伸出双手捧着六神凛的脑袋转过来：“快、快说你觉得超好！”

    六神凛：“……”

    明明脸都红透了，眼神也躲闪着不敢和她对视，嘴里却说着这么蛮不讲理的话。

    六神凛还算冷静地注视他，只问：“你喜欢我？出于男女之情的喜欢？”

    五条悟懵了。

    “什么……什么啊，你知道人生三大错觉是什么吗？第一件就是误会别人喜欢自己啊凛，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

    “所以不是吗？”

    “……”

    五条悟沉默良久。

    他突然捂住脸，猛地靠在椅背上装雕像。

    六神凛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从耳尖红到脖颈的皮肤。

    六神凛抬手推搡了他一下。

    白发少年不动。

    六神凛歪了歪脑袋：“悟？”

    又推搡了他一下。

    五条悟还是没动。

    再推搡一下。

    五条悟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恼羞成怒地强撑着脸面说：“停手啊！”

    手拿下来之后，通红的脸色展露无遗地出现在六神凛的注视中。

    从他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六神凛叹气：“好吧。”

    两人相顾无言，难以言说的尴尬就连小猫咪也无法承受，芝麻看了五条悟一眼，又看了饲主一眼，最终踮着脚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慢腾腾地走了。

    五条悟假装自己真的有被面前一派萧条的景象给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前面的流水看了许久。

    向来厚脸皮的人在遇见戳心窝的事情上总能变得腼腆，少年的心思其实一点也不难猜，他只是需要时间去下定决心。

    “不愧是凛啊。”五条悟声音很轻，“……喜欢。”

    其实六神凛看得一点没错。

    五条悟就是很喜欢。

    小时候就很喜欢，虽然总觉得六神凛是个坏女人，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六神凛让他体会到人生的另一种活法。

    不是作为神子被捧在高位上，成为一个家族的利刃。

    而是作为一个自由的人去体悟一切。

    就算是后来失忆了，被狠心的坏女人和恶意的系统灌输了“六神凛是五条悟的仇人”这样的理念，也还是在纠结挣扎中喜欢。

    六神凛杀过他。

    五条悟知道，也杀过六神凛好几次。

    他们之间的关系奇妙到难以言说，互相喜欢却又互相伤害……好吧，奇怪点就奇怪点好了，五条悟不想去探究那么多。

    然后六神凛就说：“我不喜欢你。”

    拒绝的语速飞快。

    五条悟：“……”

    热血上头的情绪突然被浇了一大桶冰水，他当场愣住，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五条悟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什么？”

    “哦，我说如果是出于男女之情的喜欢，那么我不喜欢你。”

    她甚至更详细地说明了一遍，“我好像很久之前就强调过，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

    五条悟的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所以？”

    “第一，你没成年，按照束缚还算是我的学生。我不搞师生恋。”

    “第二，我认为你无法确定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不是爱情。”

    五条悟舒了口气：“就这？”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那再过个几年，不就……

    “这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原因，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只有一点——我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