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孩子的梦与噩梦

    在妖精王国，凡人觐见女王似乎是一件神圣而稀有的事。

    因为艾华斯光是行走在那充满梦幻色彩的彩虹桥上，他身边的妖精们便肉眼可见的越聚越多。

    它们都是来这里围观的。

    ——或许是因为“格蕾丝”算是妖精们的熟人了，喜新厌旧的妖精们都好奇的聚拢在了艾华斯身边。最开始的妖精们趴在他身上，后来的一些则在他脚边像是乱窜的狗一样低空飞行；来得再晚的一些就只能围绕着艾华斯，像是浮游炮一样跟在他身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前面突然传来了歌声。

    最开始只有很短暂的混乱，随后便立刻同调为极为和谐的大合唱。

    那些妖精们的手里，变出来了各式各样的乐器。尽管看起来个头都很，但声音却是响亮；聚在一起之后更是变成了呼啸着的澎湃声浪。

    当妖精们聚集在一起，开始唱歌之时、那童话般的奇迹便显露而出——

    最开始先是浮空的魔毯，让艾华斯不必行走、而是盘着腿坐了下来；紧接着那魔毯就成了银白色的马车，前面变出来了两只拉车的独角兽。

    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车子逐渐变得华丽了起来——从一层变成了两层、随后是三层。最后则干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蛋糕塔，而艾华斯就坐在蛋糕塔的最顶部、像是水果般的装饰物。而前面拉车的除了两只独角兽、也多了一大堆的白鸽。

    艾华斯的面前，不知何时变出来了一架古旧的钢琴。那架钢琴干脆就是活的——它也长着妖精般的翅膀、悬停在艾华斯面前。显然是某只妖精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有些怀念的摸着琴键，眼中流淌着怅然之色。

    很快，艾华斯就敲响了琴键。

    那是颇为生涩的琴声，但其中蕴藏着极为丰富的感情。很快，艾华斯就变得再度熟练了起来。

    在后面的格蕾丝惊愕的看向艾华斯。

    ……大主教还会这个？

    而周围的妖精们也配合着艾华斯。很快，那种欢快的大合唱就变成了一种交响乐。并不是难度很高的曲子，却颇有些诙谐的奇幻色彩。

    在那“背景音乐”的映衬之下，艾华斯身下的蛋糕车越跑越快。后面的格蕾丝已经不再是在地上走了、而是在空中飞。即使如此，大部队也离她越来越远——

    很快彩虹桥就过了顶点，能够远远看到对岸。

    那是一座巨大到夸张的王宫。

    纯白色的尖塔一样的宫殿，仔细一看是由冰和雪打造的。空之上还在下雪，两排门口身穿红色棉衣的玩具士兵被冻得瑟瑟发抖。

    那彩虹桥的末端是一个带有巨大弧线的高坡，艾华斯所在的蛋糕车便随着那些妖精们被直接抛飞了起来——飞的不够高的妖精们被直接拍飞了出去，转着圈的跌落。唯有在艾华斯身上的妖精们，才能一边发出尖叫一边跟着艾华斯一同旋转。

    非常不符合物理原则的是，当艾华斯身下的蛋糕车开始旋转的时候，这巨大的、高耸的蛋糕塔却居然没有解体、也没有把艾华斯晃下来。他们像是一根飞在空中高速旋转的骨头，如同回旋镖般发出呜呜的声音。

    而这时，那冰雪宫殿内部突然蔓延出来了一条由蓝色的冰构成的地毯。

    可是那冰地毯并非是铺在地上的。而是像过山车一样绕了好几个圈。最终在蔓延到艾华斯身下的时候，将那高高的蛋糕车拦腰截断！

    只有艾华斯身下所坐的一截——大概一米多高的塔型蛋糕变成了推车。艾华斯就像是坐在超市推车里面的孩一样高速飙车，飞快的转过了一圈又一圈的冰之过山车。而在这个过程之中，那些冻得瑟瑟发抖的妖精们仍是百折不挠的坚持演奏着音乐，为艾华斯提供背景音乐。

    艾华斯也只好继续弹起钢琴。

    可在这个过程之中，他身上的那些妖精们也被转掉了一大半——每掉一个妖精，合奏就少一重声音。最终只有妖精妮莉姆钻在艾华斯的毛衣里面、死死抱着艾华斯的领口、才没有被甩下去。

    当然，或许也只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而其他的妖精们都在努力弹奏乐器。

    而最后，就只剩下艾华斯的独奏。

    但即使是在风雪之中，这琴声也轻而易举穿透了空。

    随着蛋糕车便在冰之地毯上高速滑行，冰雪宫殿的所有大门听到音乐便一个接一个的打开。那些看守在大门两侧的身穿红色棉衣的玩具士兵整齐划一的抬头，对着艾华斯挺胸敬礼。

    它们看起来也就不到半米高，那厚重的棉衣里面肉眼可见都是木质的。但却冻得瑟瑟发抖，看起来像是活物一般。

    ——虽然这一幕看起来颇为童话而有趣，但艾华斯知道这些外形简朴的玩具士兵，实际上都是非常可怕的幻魔，和魅魔、罚魔都是同一个级别的。

    而且它们都存活了很久很久，其中任意一个降临到物质界、等级最低也有第六能级。而视“气氛”，还能有各种离谱buff的叠加。

    如此一想，眼前这一幕就立刻变得恐怖了起来——至少三四十个第六能级以上的恐怖幻魔，将艾华斯重重包围。而且随着艾华斯不断深入，它们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实际上，它们都是妖精女王的使徒。

    妖精女王在位格上属于司级别。但之所以不按规则称为“妖精司”，是因为“妖精女王”这个身份是可以主动继承的——缇坦妮娅并非是第一位妖精女王，也不会是最后一位。

    虽然大多数妖精都活不到二十岁，但任何一个妖精都有可能成为妖精女王。而且这是非常自然的族群规则：妖精女王创造新妖精，如果妖精女王觉得生活无趣、就可以自行卸任。而之后就会有一只妖精自己变得成熟起来，变成新的妖精王或者妖精女王。

    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晋升规则，也没有明确的职责与任期。

    一切都与美之道途的规则一样，模糊不清、随心而定。

    而缇坦妮雅是相当善变的妖精女王，在她这里妖精宫殿的“装修风格”会经常改变。每次更换为不同风格时，它们就会变成对应风格的造物。

    妖精王国并没有具体的样式，或者每一个被邀请进入妖精王国的孩子，幻想中妖精女王会住在哪里，就有可能会变成孩子们幻想中的样子。

    而无论妖精王国变成什么样，这些“会动的东西”、其实里面的演员都是这同一批人。

    如果是春日庄园，它们就会变成俊美的男仆女仆；如果是糖果屋风格，它们就会变成糖果士兵；如果是恐怖主题，那么它们就是飘荡着的幽灵仆从或者闹鬼茶具。

    而眼前这个冰雪宫殿，实际上是水晶球——如果从彩虹桥之外的地方走过来，就会发现妖精女王所在的地方被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包裹，因此这其实是玩具主题。所以它们其实扮演的是木质玩具士兵。

    艾华斯对他们特别有印象——因为他们甚至还有记忆。在后期有一个妖精副本，里面有一个糖果士兵还会在遇到玩家的时候，对玩家一句“咦，你们怎么又来了”。

    这些“玩具士兵”都是妖精女王权柄的延伸。他们都有着真实而纯粹的灵魂，生前算是妖精女王的信徒、而死后算是她的使徒。

    里面有一些，是因为被妖精女王那震撼人心、能够摧毁理智的美丽，而爱上她的狂热追随者——或者舔狗。当然，他们的这种追求注定没有结果……因为妖精并不需要两性繁殖，某种意义上它们属于一种植物，是依靠花与果实来繁衍的。

    还有一些，则是厌倦了现实世界的尔虞我诈、艰难痛苦，宁可投身于这永恒美好的童话世界。这些人都是心灵纯净的人，所以才能和妖精们玩在一起。

    对这些人来，这或许也算是一种“美好的死后世界”——没有饥饿、没有痛苦、没有死亡。只需要服从妖精女王的命令，每周和一群心灵同样纯净的大朋友们扮演不同的角色逗女王、妖精和孩子们开心，就能一直这样开开心心过下去。

    唯一的遗憾，也就是没有休假、也没有什么个人时间。而且也无法离开妖精王国……因为妖精女王对他们也都很好，分给了他们许多力量；这也让他们的内在实际上非常恐怖。

    虽然这些士兵们自己没有妖精们那种心想事成的奇异能力、但因为它们实际上算是妖精女王的“想象”，因此这幻象强度非常高——并非是幻象强韧到无法解除。恰恰相反，幻象没有任何防护、一驱散就会碎。

    但是假如不识破幻术，那么他们的攻击就会非常笨拙而滑稽，像是套着玩偶服假装慢动作打架的精锐士兵。一旦试图解除幻术，他们就会畸变成奇异而抽象的恐怖造物，攻击变得异常迅猛、并且会出现与画风完全不同的能力，当场就能团灭。

    就有一种“你没发现刺客潜入进来了吗，他的潜行那么蹩脚”、“发现了，所以咱们别出声，就当没看见”的感觉。

    而也正因为这种麻烦机制，它们身上附加的各种状态只能通过完成对应机制来解除——倒是不难，但是强调协作。虽然副本本身确实欢乐又有趣……但那通常是和熟人一起开语音打的情况。

    考虑到时不时就会有智力不足、懒得思考或者不懂机制的队友匹配进来，拖着其他人一起团灭，妖精系副本的匹配环境就会变得宛如一部灾难片。

    这时，每次重开时，听到的那句“咦，你们怎么又来了”就颇有些杀伤力。

    而这些造物，其实也是童话的一部分。

    ——它们实际上是“孩子的噩梦”。

    噩梦其实也是童话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