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天使降临

    光是被阿莱斯特注视着，长公主诺艾尔背后便是冷汗直流。

    那猩红的双眼，有着一种逼人的威势。

    ……她当然知道，“大蛇”与“太阳”本就是一伙的。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藏。

    以诺艾尔看人的水平，轻而易举就能发现这一点。而一旦对方知道自己杀死了“太阳”，极有可能会立刻愤怒的杀死自己，来试图复活“太阳”……

    被“太阳”震撼之后，如今诺艾尔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不打算求死。

    但是她也不会因为去除了这种错误的念头，就直接完全倒向另一侧——不惜隐瞒、撒谎、演戏，做尽不义之事也要隐瞒自身的罪行、甚至否定自己做过的错事，乃至于将自己也一并洗脑。

    那样的话，未免太过丑陋。

    她不就和红相那些人一样了吗？

    她还有什么底气、什么立场来义正言辞的斥责他们，说他们是一群叛党逆贼！

    长公主诺艾尔如今虽然不求死，但也不怕死！

    她故意把拉罗支开，让他去找剩下的人……就是为了能够在“大蛇”面前堂堂正正说出真相！

    她太了解拉罗了。

    拉罗会陪她进入这个晋升仪式，很有可能已经抱着死的念头。

    那家伙虽然是个每天嬉笑怒骂、正事不干的弄臣，但他的内心却总是如火般熊熊燃烧。他绝不可能看着星锑就此解体……

    假如那是不可规避的未来，他也会在星锑解体那一日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以他的性格，多半会将“杀死太阳”这件事背在自己身上，从而在死亡的同时保下自己。

    于是为了防止拉罗回来多这么一嘴，长公主诺艾尔直接说道：“我与那位‘太阳’先生在第一幅画里碰了面……而他为了完成那幅画，献祭了自我。”

    说出这话时，诺艾尔心中无比紧张。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与发疯的阿莱斯特战斗的准备！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绝不隐藏真相、为此被人复仇而杀死的觉悟……但正如“太阳”所说，她就算死也一定会力战而亡，绝不会放水或是不战而退——

    “……哦。”

    出乎预料的是，阿莱斯特的反应却不怎么激烈。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果然如此吗……”

    “……我还以为您会杀了我。”长公主有些意外。

    “因为他一定能拿到积分第一，随后从神圣的光辉中复生。”

    阿莱斯特摇了摇头，坚定不移的说道：“死亡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终点，而生者的躯体对他来说也只是镣铐罢了。”

    她太了解艾华斯了。

    戴上教皇冠冕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将奉献之欲纯化到这种程度……对他来说，自我奉献绝非是需要痛苦的抉择、而已经成了难以遏制的本能冲动。

    就如同阿莱斯特深陷爱之道途与超越道途的冲动一样……艾华斯的虚无意志与奉献之欲必然也已经抵达了巅峰。他的自灭欲望是如此之强，以至于只要艾华斯无法第一时间找到阿莱斯特，他几乎必然会为他人而死。

    那么早死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至少死过一次，也就没法再死了。反而可以静下心来做任务了。

    她定定望了一眼长公主诺艾尔，语气微妙：“你……很不错。

    “你没有隐瞒，而是直接过来和我说了这些事。或许星锑真能从你手上重生吧。”

    “那如果……”

    长公主诺艾尔还是有些迟疑：“最终胜利的不是‘太阳’先生……那……”

    “——他一定能赢。”

    阿莱斯特无比确信的说道：“我比他自己更相信他的能力——他是能够挣脱一切束缚、超越一切命运之人。”

    她的目光明亮，毫无动摇。

    “若是他最终没能复活……那我也一定会找到将他复活的办法。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迁怒于弱者。”

    说着，阿莱斯特看向了长公主诺艾尔，轻笑一声说道：“你杀不掉他，哪怕是偷袭也不可能。

    “除非是他自愿被你杀死，否则你没有任何杀死他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你手里染了他的血、你也绝非是杀死他的凶手。就算我杀死你，但只要他不对你施加诅咒、他也不会因此而复活。”

    怔怔看向眉飞色舞、双眼都明亮起来的阿莱斯特，诺艾尔突然感觉到了淡淡的羡慕。

    ——与此同时，她又感受到了一种没由来的恐惧。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了，那个“太阳”可能是谁……

    “……你爱他吗？”

    诺艾尔低声问道。

    “我爱着他，如同爱着自己一般。甚至比爱着自己还要更爱他。”

    阿莱斯特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一瞬间，诺艾尔瞳孔紧缩。

    看着她脸上的恐惧之色，阿莱斯特哈哈大笑：“怎么，你猜到他是谁了？

    “是嘛，毕竟人人都知道……我是那位教皇陛下的‘姘头’。能猜到他的身份倒也正常。”

    “那居然是……教皇陛下吗……”

    诺艾尔从阿莱斯特的言语中得到了肯定。

    连死都不怕的她，却在这时感受到了强烈的焦虑与恐惧：“我要是早知道的话……”

    “怎么，”阿莱斯特讥讽着，“你要是早知道，就让他杀了你获胜？你觉得我们那位慈悲无我的教皇陛下能接受这种胜利吗？

    “还是说，你打算用自己作为一个人情，逼迫他救援星锑？

    “你就连自己面对问题的勇气都没有吗？”

    听到阿莱斯特这话，长公主诺艾尔仿佛幻听到了鲜血淋漓的“太阳”所说的那几句话：

    “——不抱着一定要赢的决心，你又如何直面这世间的一切艰难呢？

    “——如果不想让我从你的尸体里爬起来的话，那就努力活下去不就好了。

    “——如果我无法醒来，我也会在梦界为你祝福，女士。”

    诺艾尔张了张嘴。

    长久的沉默过后，她发自内心的感叹道：“你们真像啊……”

    “哼。”

    阿莱斯特倒是很满意诺艾尔的评价，只是轻轻嗤笑一声：“当然。”

    就在这时，时间刹那间停滞。

    第六问来了。

    阿莱斯特看向那问题：“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

    三扇大门上面写着不同的答案。

    【——回到过去，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随心所欲，在末日之前不留遗憾】

    【——接受未来，在末日之后重建世界】

    过去，现在，未来。

    “……呵。”

    阿莱斯特却只是笑着，没有走向任何一扇门。

    她双手抱胸，闭上了眼。任由脚下的倒计时结束，三扇门就此关闭。

    ——没错，她哪一项都不会选。

    选择只有这三种？怎么可能？

    “答案本身就在问题之中。”

    看着被时停的时间飞速变化，阿莱斯特抬头看向那时间被凝固后昏黄色的天空：“世界末日……真要有那种东西，为什么就不能打爆它呢？

    “若说是被世界末日毁灭之后再另寻他路也就罢了。

    “世界末日尚未到来——那到底在怕些什么？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前方的路已经绝了！”

    不撞个头破血流……

    你就让我直接放弃抵抗？

    “——没有这种道理！”

    阿莱斯特目光炯炯，嘴角浮现出狂气的笑容。

    当凝固的时间再度恢复之时，她身边已经不止一人。

    除却长公主之外……穿着紫色西服、另一种意义上的“小丑服装”的拉罗也出现在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浑身伤疤、赤手空拳、长须长发——如狮子般强壮的男人。

    活着的人应该都被强制聚集到了这里。

    正如长公主的预判一样，这座钟楼果然有着特殊意义。

    而不远处的天空之上，传来极强的压迫感。

    突然出现的人们都不愧是强者——他们一瞬间就做好了战斗准备，并且接受了其他人作为战友而存在。

    “哦，才第六问就要打团了？”

    阿莱斯特的笑容愈发灿烂，看向天空：“我倒要看看……无尽之结要掏出来什么东西。”

    ——下一刻，“天使”降临了。

    那是一个浑身发光的虚幻人体，头上悬空浮着一道巨大的荆棘状光环。

    它……或者说祂的头发宛如一簇簇的光之触手般在身后舞动。

    而它的背后有着一道紫红色的圆环。

    它的双手双脚都融化成了不定型的一团，五官也是模糊的。祂戴着一道环形眼罩，身后有着两对巨大的光之翼，如同蝴蝶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X型。

    强烈的神圣感笼罩大地，祂身上笼罩着审判一切的强烈神性。光是看祂一眼，就会忍不住想要跪拜。

    “那是……柱神使徒！”

    长公主脱口而出：“这应该就是那个无尽之结——！”

    可看着祂，阿莱斯特却面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她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心慌。

    眼前的这个天使……这个看起来多少有股“数码兽”味道的柱神使徒。

    让她莫名有种熟悉感。

    ——极为强烈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