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病重

    汉成帝在这之后便懒得再去过问朝堂之事。

    只要舅舅王凤不威胁到他的皇位，便任由王凤在朝堂上翻云覆雨。

    毕竟，他坐上这个宝座，本就是为了享乐。

    如今百事不用管，自然是要尽情享乐，将龙恩四处抛洒，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王凤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值得托付，更加卖力地独揽朝廷大权，与成帝享乐心态形成鲜明对照。

    从各级官吏的升迁到财政支配、军队调度，事无巨细都要逐一过问。

    这样一来，逐渐形成习惯，官吏们为了讨好拉关系或害怕惹出麻烦，只要有可能，总要把手头的事情向大司马请示。

    大司马府上因此变得热闹非凡，车来车往，人声熙攘。

    王凤整日除了上朝就是在家批阅公文，这几年连年旱涝无常，各地告急文书纷至沓来，也让他是焦头烂额。

    然而，还要时刻提防像王章那样对自己心怀不满的王公大臣使出什么小动作，心弦时刻绷紧。

    好在有杜钦时不时帮着出点主意，侄儿王莽也在身边帮衬。

    后来又发现外甥淳于长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在宫中担任黄门职务，与皇帝关系甚好。

    他头脑机灵，聪明伶俐，还挺有上进心，可以略微减轻一点自己的负担

    但毕竟年轻位低，能量有限。

    一年后，王凤本就不太好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

    这一日，王凤躺在病榻之上，面色苍白，却难掩其眼中的深邃与忧虑。

    他的确已病入膏肓，感到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一时间思绪万千。

    王家权力虽然暂时稳固，但身后之事，却如一块大石，压在他的心头。

    要确保汉成帝在位期间，权力始终掌握在王氏子弟手中，并非易事。

    审视着自家兄弟，同父同母的兄弟成安侯王崇已故，异母弟中年龄最大的王曼早已离世。

    如今剩下的，都是异母弟弟，他们虽各有千秋，却都难以让他完全放心。

    按照齿序，王谭本应是大司马的接班人。

    但王谭与自己感情一般，且王谭性格刚直，不善于奉承。

    虽有能力，却难以驾驭，因此他并不打算让王谭接班。

    至于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等人，或缺乏历练，或能力平庸，或奢侈腐败，都不足以担当大任。

    上次在与王章的对抗中，发现了堂弟王音的精明强干。

    也欣赏王音的恭顺，因此决定舍弃同父的弟弟们，选择王音作为自己的接班人。

    然而，王音之后呢？

    更长远地说，当自己这一代人都去世后，下一代又该如何？

    王氏家族的下一代们大多年纪尚幼，且一味追求奢侈享乐，成了纨绔子弟。

    年龄稍大的王谭几个儿子王仁、王闳虽然严谨认真，但性格桀骜难驯，对自己也并不奉承。

    不过侄子王莽，外甥淳于长。两人在自己病重期间，都是时时服侍在侧，亲尝药汤，日夜不休。

    特别是王莽，他的孝顺几乎让自己感动落泪。

    恨不能一刻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连续几个月没时间换衣服，蓬头垢面，堪称纯孝。

    想着这两个年轻人，王凤的心中涌起感动。

    或许，他们就是王氏家族未来的希望。

    正在王凤思绪万千之时，王莽手捧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轻轻推开房门，

    一股淡淡的药香随之飘散开来。

    他缓步走至王凤床前，声音温和而恭敬：

    “伯父，药已经煎好了，趁热喝吧，免得凉了伤身。”

    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铮亮的银碗递上前去，

    碗中的药液泛着微微的热气，映衬出王莽那一脸的诚挚与关怀。

    王凤颤巍巍地试图坐起身来。

    王莽眼疾手快，连忙将药碗置于一旁的小凳上，上前稳稳扶住王凤，动作轻柔而熟练。

    “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王凤望着王莽那因连日操劳而明显消瘦的脸庞，以及眼底难掩的憔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激。

    “世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看看你的那些个表兄，见我病重无望，便一个个寻欢作乐去了。

    只有你，始终不离不弃，真是胜过了我的亲儿子！”

    王莽闻言，连忙谦逊又真挚地回道：“伯父切勿如此说，小侄实不敢当。

    家父早逝，是您给了我如同父亲般的关爱与教导。

    在我心中，您早已是我的亲爹，照顾您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父慈子孝，乃是人伦常理，伯父身体不适，子侄自当侍奉左右，何须伯父夸奖？

    况且，表兄淳于长在不忙的时候，也常来帮忙照料，为小侄分担了不少。”

    “哦，子孺也经常来吗？

    我这老眼昏花的，连日夜都分不清了。”

    王凤轻叹一声，眉头微蹙，似乎对淳于长的孝心也感到欣慰。

    “伯父，药苦吗？”

    王莽细心观察着王凤的神色，关切地问道。

    王凤费力地摇了摇头，伸出枯瘦的手紧紧握住王莽：

    “巨君啊，人生百年，终归尘土。

    伯父这一生，享尽荣华，也了无遗憾。

    唯独对你，心中有所亏欠。”

    他话语中带着几分沉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那些兄弟，多不务正业，王家未来若靠他们，实在令人担忧。

    自从你来到我身边，我便觉得王家有望。

    因此，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助你成长，多见世面，待你成熟后，再入朝为官，步步为营。

    可如今，我病重至此，只怕无力推荐，让你的才华被埋没。

    唉，这是我的一大失策啊！”

    王莽心中明了，王凤此番话语，乃是肺腑之言。

    跟随王凤数年，他深知隐忍的重要性。

    对于王凤迟迟未兑现诺言，心中虽有急切，但更多的是理解。

    自己也确实学到了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与为官之道。

    如此便更加坚定了留在王凤身边的决心，即便王凤病入膏肓，也未曾有丝毫懈怠。

    “伯父多虑了，小侄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愿一直侍奉在伯父身旁。

    伯父当下还是应安心休养，待病愈后，朝廷大事还需伯父主持大局呢！”

    王莽的话语中充满了关怀与敬意。

    王凤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忽闻外间一阵喧哗，脚步声杂乱，似乎有紧急事情发生。

    王凤心头一紧，难道是大臣们见他病重，王家即将失势，便撺掇皇上闹事？

    若真如此，临死前还要再遭折腾，倒不如早些离去来得痛快。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即便他病逝，有太后在宫中照应，王家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倒台。

    想来是自己病中多虑，胡思乱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