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韩嘉彦

    安阳韩家，就是已故宰辅韩琦的门第。

    韩琦为相十载、辅佐三朝，与富弼并称“富韩”。

    韩家累世簪缨，家中聚书上万卷，在安阳筑有“万籍堂”。

    这是沈慕白答应王诜前往韩家做两天客的主要原因。

    他要进韩家的万籍堂查阅相关典籍，继续为明年春闱做准备。

    而且韩家为中原望族，士族高门，与韩家结交对未来他的仕途也有助益。

    韩琦六子一女，目下唯四子韩粹彦与六子韩嘉彦在家，其余诸子皆入朝，异地为官。

    王诜与韩家关系甚笃，此番出京客居安阳韩府，昨夜与韩粹彦夜宴归时，突听闻到极为动人的箫声，便被吸引而去，这才与沈慕白故人相遇。

    沈慕白与乔装为他亲眷与侍女身份的王语嫣和阿朱乘坐韩府的马车去了韩家。

    红日初升，韩家开了侧门，韩家六公子韩嘉彦竟亲自在门口迎候。

    这大抵与王诜的举荐推崇有关。

    沈慕白与两女下车，见眼前少年与自己年纪相当，容颜清秀，风度翩翩，不由拱手见礼。

    韩嘉彦亦是满面堆笑，作揖道：“王使君云沈兄为姑苏解元，才华绝世，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如今相见，果然是人中俊彦，名不虚传！”

    这年月读书人首重仪表。一个外貌丑陋的人，哪怕才华绝世，也不为人所喜。

    韩嘉彦其人温文尔雅，气度从容，沈慕白第一印象也是不错。

    两人寒暄完毕，便并肩入了韩家。

    韩嘉彦先是在一处偏院安顿下沈慕白及两女，这才又头前带路，与沈慕白一起往韩家正厅去见韩粹彦与王诜诸人。

    目下在韩府做客的不仅是王诜，还有来自京师的另外一位名门子弟，吕茂。

    吕茂是当世名相吕公箸嫡孙。

    吕公为旧党魁首之一。

    元祐三年也就是前年，吕公箸恳辞相位，升任司空、平章军国重事。次年逝世，年七十二。获赠太师、申国公。

    见韩嘉彦引着一个身穿青衿披着绣金大氅渊渟岳峙的隽秀少年入了厅，王诜大笑，立即起身相迎，同时为沈慕白介绍同在厅中饮宴的韩粹彦与吕茂二人。

    王诜之前在苏轼府上，起初并未把沈慕白放在心上。但后来见沈慕白博闻强记之能天下无人可及，便断定此子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韩粹彦倒也罢了，身为韩家子弟，家学渊源，风范自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那吕公嫡孙吕茂，虽亦俊逸青年，但目光闪烁，举止略轻浮且傲慢，沈慕白不甚喜欢。

    各方寒暄再次坐定，酒过三巡后，韩粹彦便借故离去，紧随其后的还有吕茂。

    两人的态度虽然也很客气，但骨子里明显不是很看得起沈慕白。稍稍挡了挡王诜的面子之后，便不想过多攀交。

    沈慕白并未放在心上。

    世家子弟当然有骄傲的本钱，而此刻的他还不具备让人捧场的条件。

    沈慕白心态平静而放松，韩家子弟能结交就结交，不能结交也不必强求。

    韩嘉彦却有些难堪，觉得自家四哥失礼，便不断向沈慕白邀饮攀谈，三人推杯换盏，相聚甚欢。

    酒宴中沈慕白难拒王诜与韩嘉彦的热情，接连吹奏两曲，西海情歌与花妖。

    曲罢，箫声余音绕梁，果然触发了韩嘉彦的29点情绪值，只是系统解析到的技能与前番获取的善书同类，回收转化为幸运值+1.

    韩嘉彦鼓掌叫好，大赞道：“沈兄箫技如神！此曲当是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王使君诚不欺我也！”

    韩嘉彦当场命人又取了笔墨纸砚来，起身一揖道：“沈兄当世才俊，清雅之士，不知可否为韩某留些诗词墨宝，以为纪念否？”

    韩嘉彦固然真诚，但话里话外也难免有几分查校之意。

    毕竟音律算是业余爱好，真正衡量一个士子水准的还是诗词或经义。

    这是士子立身之本。

    而王诜则目光炯炯，笑吟吟附和道：“从作曲谱词来看，沈公子的诗词功夫应也不差……看来今日某也有眼福了。”

    两人一唱一和，沈慕白觉得好笑，也不矫情，便拱手道：“还请韩公子出题，沈某当尽力而为。”

    神宗皇帝时期科举改革，以两科取士，一则诗赋，二则经义，沿袭至今，所以在当下诗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这个临门一脚的节骨眼上，沈慕白知道自己需要才名。适度的才名可以弥补出身卑微的不足。

    而与韩家嫡子韩嘉彦诗词相合，则是弘名的最佳机会，焉能错过。

    韩嘉彦深吸一口气，轻道：“劝学为题，如何？”

    “可。”

    沈慕白应下，略一思忖，提笔一挥而就。

    “劝学——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见沈慕白不假思索就成一首绝句，韩嘉彦眸光震动。

    他走至书案前轻吟着，顿忍不住拍案叫绝道：“沈兄立地成诗，才思之敏捷，立意之高远，文辞之华美，韩某叹为观止。

    古往今来劝学诗浩如烟海，沈兄这首绝句，纵非魁首，也相去不远了！”

    王诜在旁暗暗点头，他接过沈慕白的手书欣赏片刻，突然惊道：“绝句本身为上乘佳作毋庸讳言了，如今看沈公子这手字错落有致，笔画舒展，气象万千，竟与苏子瞻有八九分的神似？！”

    韩嘉彦认真揣摩些许，拍手道：“果然如此。本朝善书者，自当推苏学士为第一。沈兄可是临摹过苏学士之帖？”

    沈慕白心知肚明，苏轼的善书技能施展开来，字迹自与苏轼极为相似。

    便顺水推舟笑答：“倒也临摹过几年，只是没甚功底，倒叫使君与韩公子见笑了。”

    韩嘉彦笑面春风，态度更加热络。以这首劝学绝句观之，沈慕白的才情绝非等闲。

    韩嘉彦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心中很是高兴。

    王诜心念微动。

    他前几日进京拜谒过年轻的哲宗皇帝。

    小皇帝曾私下托他寻个伴读学士——以沈慕白才学通过春闱绝无半点悬念，他便起了将沈慕白推荐给皇帝的心思。

    也好为日后留些香火缘。

    韩嘉彦小心翼翼卷起沈慕白的劝学诗手书，抬头来笑吟吟拱手道：“明日韩某在舍下万籍堂有场文会，还请沈兄拨冗参加。往来者皆是本科各地来京赴考士子，吾辈也正好以文会友，不知意下如何？”

    对于韩嘉彦锦上添花的美意，沈慕白肯定不会拒绝：“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韩嘉彦开怀大笑，举杯邀饮：“今日与沈兄一见如故，堪为知己，当不醉不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