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告老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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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告老辞官

    去见了母后,李泰便回了自己的府邸。

    夜里,他辗转难眠,最后起身拿出一份皇兄做过修改的纲要看了起来。

    看着一个个陌生的字词,蹙眉自语道:「人文,水土,土壤,气候还有地志沿革……」

    这无疑是将近半年以来的积累全部推翻,而后从头再来,不仅仅只是翻看过往的典籍。

    查阅各地的水土人文,又何止是地志上所记载的。

    「来人。」

    魏王的话语传到屋外,当即就有人推门而入。

    李泰吩咐道:「告诉文学馆的所有编撰,自明日起就按照这份纲要从头再来。」

    「喏。」仆从接过纲要躬身退下。

    从去年开始,李泰发现越来越看不懂皇兄,以往皇兄会嫉妒也好,或者是会刁难也罢。

    这一年以来,与东宫来往并不多。

    李泰心中又有些犯堵,很想连夜就跑去东宫质问皇兄,你怎麽自己不编撰括地志。

    他多半又会说孤很忙?

    李泰气得一脚踢翻眼前的桌案。

    听到动静,门外的仆从连忙走到门口。

    李泰道:「去买一些桌椅,要泾阳造的,要买最好的。」

    「喏!」

    长安城就快宵禁了,因陛下出游在外,长安城内的防备更严,已可见一队队官兵走在街道上。

    家家户户陆续带着各家的孩子回到家中,关上家门。

    两个身影走在街道上,今夜依旧寒冷。

    许敬宗和上官仪走在一条小道上。

    「许侍郎天色不早了。」

    「怎麽?老夫是秘书监侍郎,你又是弘文馆学士,你还怕这些官兵?」

    上官仪道:「深夜拜访,不好。」

    许敬宗低声道:「我们若不去拜访,说不定就被人抢先了。」

    上官仪蹙眉道:「武士彠对泾阳当真这麽重要吗?」

    「太子殿下交代的事都是重要的。」许敬宗稍稍加快脚步,又看上官仪落在后头,便拽上他,道:「伱可知武士彠是何人?」

    上官仪不以为意,道:「当年晋阳起兵的元谋功臣。」

    「非也。」许敬宗低声道:「武士彠是并州商贾之家出身,一个行商之人又有为官的经历,论行商才能,你我都不如他,可对?」

    上官仪缓缓点头。

    「此人又有治理之功,一个能治理地方精通商贾之道,商吏两头皆有经验的人物,自然很重要,这等人物在朝中不得重用,于泾阳来说,此人太重要了,泾阳缺一个这等人物,既能与商人周旋,又知晓为官的门道。」

    如此,上官仪才认同许敬宗的看法,道:「此人还未在朝中告老,我们此番前去会不会太过冒昧了。」

    「呵呵。」许敬宗道:「上官老弟,当今吏部尚书可是太子殿下的舅舅。」

    上官仪觉得许敬宗行事太过大胆了。

    许敬宗又觉得上官仪,其人太过谨慎,太爱惜羽毛。

    两人行事方式大相径庭,勉强在泾阳落脚,也就勉强地混迹在一起。

    武士彠一家就住在安仁坊边上的一处宅院中。

    许敬宗收拾了一番衣襟,敲响了木门。

    院内应了一声,开门的是个妇人,她看着两个穿着官服的人,连忙行礼道:「两位深夜前来,是有何事?」

    上官仪行礼道:「我们前来拜访应公。」

    闻言,那妇人有些犹豫,低声道:「还请等候片刻。」

    言罢,她脚步匆匆走入屋内。

    许敬宗看了看四下,没见有官兵走过这条街,等那妇人再出来,他换上了一脸笑容。

    「夜色已深,两位请回吧。」

    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上官仪跺脚一声叹息。

    眼看木门就要关上,许敬宗伸手拦住,又道:「我等是奉太子之命前来拜访。」

    又往院内看了看,许敬宗故意抬高声音道:「事关应公告老之事。」

    「进来吧。」院内终于传来厚重的男子声音。

    那妇人也让开门,请两位入院内。

    武士彠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朗声道:「殿下既然无法做主,何须再派人过来。」

    许敬宗递上酒水,放在一旁的桌上,他作揖道:「殿下也有难言之隐,还请应公见谅。」

    武士彠坐下来,道:「事关老夫告老,还请直说。」

    见对方的态度不太好,上官仪有些尴尬。

    与人交谈,拉拢人心,劝说他人,这是许敬宗的本领,他最擅长的便是这等事。

    上官仪扪心自问,当初会住在杜荷府上,就是上了他的当。

    许敬宗倒上一碗酒水,道:「这是山西的汾酒,还请应公尝尝。」

    酒碗放在眼前,武士彠没有端起来。

    见对方的架势,许敬宗双手背负一脸的愁容,道:「其实殿下还年少,监理朝政诸多事都是房相在主持,应公去寻东宫请告老还乡?其实是走错了门,不该去东宫的。」

    「老夫如何行事,还需你赐教?」

    许敬宗来回走了两步,抬首看着夜空,继续道:「敢问应公,若殿下答应了辞官,之后陛下问及这件事,担罪的是太子殿下?还是房相或者是中书省其他人?」

    武士彠神色有所缓和。

    许敬宗接着道:「非是太子殿下在为难应公,而是应公!您在为难太子殿下。」

    武士彠抚须低眉。

    「徐孝德,于志宁虽是好心,可他们只能帮应公引荐给东宫,但您没有想过,这两位东宫属官本应为太子考虑,可偏偏为应公做说客?」

    武士彠低声道:「老夫与徐孝德相识多年,至于于志宁,老夫才认识他三天,老夫惭愧,还连累了孝德。」

    许敬宗释然一笑,朝着东宫方向作揖行礼,道:「殿下向来是豁达之人,当初陛下如何偏心魏王,殿下不仅不说,还大方地承认魏王殿下的过人之处,眼前这点事,殿下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明日老夫便去东宫告罪。」

    言至此处,许敬宗又道:「在下今夜前来想与应公做个约定。」

    武士彠态度端正地行礼道:「请说。」

    「若殿下帮应公告老,还请应公去一趟武德殿。」

    想到武德殿的太上皇,武士彠沉默良久。

    如此,许敬宗与上官仪这才告别。

    长安已然宵禁,两人走在朱雀大街上,有人来询问,许敬宗拿出腰牌解释一番,便放行了。

    上官仪道:「武士彠还是没有答应帮殿下做事。」

    许敬宗漫不经心道:「不用急,他会答应的,听闻他刚来长安便去拜访许多故人,而那些与武士彠有故交的人都知道,他应公是重情义重诺的人。」

    翌日,早晨,太阳才刚刚升起来。

    文学馆内传来哀嚎,括地志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现在又要推翻重来,不仅如此还增加了好几倍的工作量。

    这些哀嚎,魏王殿下是听不到的。

    此时此刻,魏王李泰正站在朝班的一旁,看着皇兄监理朝政,看着房相主持朝政。

    如今父皇不在,太极殿的早朝氛围很轻松,皇兄站在皇位前还能与朝臣有几句笑谈。

    李泰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脸色呆滞。

    在他眼里早朝的氛围有些怪异,他们竟然在笑,他们在笑什麽?

    父皇不在这些人就这麽放肆吗?

    就连房相也在笑。

    李泰双手握拳,就像是在一夕之间,这些朝臣的笑容已与皇兄一模一样的,他们连笑容都是一致的。

    江夏郡王李道宗刚讲完了自己的难处,朝堂上的众人又笑了起来。

    李承乾站在众人之前,揣着手道:「都不要笑了,家中有悍妻也不是什麽坏事,再者说悍妻能看住家,孤替皇叔高兴。」

    李道宗连忙行礼道:「谢殿下,臣真的没有养外室。」

    站在朝班上的众臣,还有人忍着笑容。

    李承乾看着众人道:「哎!高御史就你笑得最开心,回头你要是被皇叔打了,孤可不帮你。」

    闻言,高季辅讪讪一笑低下头。

    众人也是会意点头。

    其实就是这些天李道宗忙得不着家,他家夫人就觉得自家丈夫是不是养了外室。

    其实吧,皇叔很忙,朝中众人都是看着的。

    李承乾道:「孤还是那句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些时候不要几个县的事合在一起大包大揽,要将各县的问题,各县分开解决,让各县乡民清楚大唐是有官府的,官府可以为乡民做事,而那些乡民也要听朝中安排耕种。」

    「关中三十六个县,京兆府确实管不过来,朝中各部能帮尽量帮。」李承乾说罢停顿了片刻,接着道:「就如房相所言,如果天时不好,耕种出了差错,长安城绝大部分人都要饿肚子,所以关中各县是我们的根基,这个根基一定要牢固。」

    言罢,众人纷纷点头。

    早朝在太子的一席话之后,便散了。

    李泰六神无主地走出太极殿。

    李承乾与长孙无忌落在最后头,两人并肩朝着东宫走去。

    「殿下今日不练箭术?」

    「不练了,放松两天。」

    长孙无忌道:「老夫听说昨晚许敬宗去见武士彠了?」

    李承乾揣着手一路走着,在冷风中缩了缩脖子,笑道:「还真是……什麽事都瞒不住舅舅。」

    听到一声舅舅,长孙无忌神色犯难,道:「许敬宗这人靠得住吗?」

    李承乾叹道:「他要是办不好事,孤就让人将他拴在坎儿井边上,让他每天浇地种田。」

    长孙无忌摆手道:「不至于此。」

    「他去见武士彠确实是孤授意的,他想告老,孤还在想着要不要成全他。」

    长孙无忌伸出手。

    李承乾道:「做什麽?」

    长孙无忌依旧伸着手,道:「他的辞官奏章呢?老夫批了就是。」

    「被父皇知道了,恐会让舅舅难堪。」

    长孙无忌又将手收了回来,「陛下知道了也无妨。」

    李承乾低声道:「孤打算想让他见一见皇爷爷,见了之后呢,让皇爷爷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辞官就踏实了,如此一来于情于理,父皇都无话可说。」

    两人走到了崇文殿,就见到了殿内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李孝恭坐在殿内,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崇文殿好久没有做面条,等太子殿下来了,才有宫女将炉子与面条送来。

    长孙无忌还是第一次来东宫吃面条。

    李孝恭是饿坏了,端起碗便捞着面条吃,吃相不太好,还有一些汤汁随着筷子的搅动从碗中飞出来,还偏偏就坐在锅边。

    向来斯文的长孙无忌只好搁下手中筷子,这面是一口没吃,全在李孝恭的嘴里吃着。

    坐久了,长孙无忌不悦道:「你举着锅吃不好吗?」

    李孝恭唇齿大动地嚼着面条,又擦了擦嘴,道:「老匹夫有所不知,骊山秋猎都是一群混帐,那些酒肉一口都吃不下。」

    他用筷子敲了敲锅边,道:「这才是人该吃的。」

    话音刚落,李孝恭又用筷子在锅里搅和,捞出一大团的面条,长孙无忌只能往锅里看,又不敢伸筷子进去,只能道:「这麽多年了,陛下常说让你们这些人知礼数,多读书,还是这副模样。」

    李孝恭用力咽下口中面条,「老狐狸,吃不到就数落老夫,待老夫吃饱与你过过招。」

    一个是舅舅,一个是皇叔,一口锅还不够分的。

    李承乾只好让宁儿再拿来一个炉子,多添了一个陶锅。

    长孙无忌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等他正要夹起锅中的面条,就见一双湿漉漉的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入锅中,而后搅了搅,锅中的面全部缠在了那双筷子上,送入了一个碗中。

    再看锅中只有汤水,已没了面条。

    长孙无忌将筷子重重放在碗上,而后扭过头,冷哼一声。

    李承乾痛苦地抚着额头,皇叔自己锅里的还不够吃,还要将舅舅锅中的面条全捞走。

    这顿饭多半是吃不成了,心里想着皇叔与舅舅是不是有什麽过节。

    咽下面条,李孝恭擦了擦嘴,畅快地长出一口气,朗声道:「痛快!听闻东宫太子近来多了一个本领。」

    长孙无忌黑着脸道:「什麽本领?」

    李孝恭嘿嘿笑着,「长孙老狐狸没听说?」

    「……」

    「哈哈!东宫太子能够在梦里与老夫相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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