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试探

    我来许昌是为了交友，”

    孙绍打起了直球，

    “如果能和诸位先生这样的大才结为至交好友，那绍便足慰平生了。”

    郭嘉在孙绍说话时，眼睛盯着孙绍的脸，他意外的发现，这孙绍所言竟十有八九是真的！

    要知道，如曹操那般心机深沉者，郭嘉都能读出他大部分的心思，他实在不能相信，孙绍一个八岁童子，能在自己面前说谎而不被他看出。

    所以——孙绍说的多半就是事实。

    可郭嘉还是试探了一手：

    “交友？江东亦有名士，绍公子尚不能全部结识，何故舍近求远呢？”

    孙绍微微一笑：

    “只因陛下在此。”

    “陛下？”

    孙绍点点头，解释道：

    “绍年幼，不太能分辨一个人是否有真才实学，若跟着半吊子的学习，终究也会变成一个半吊子。

    但是我想啊，最厉害的文士不都应该在皇帝陛下身边的吗？好比文若先生，以及文若先生的堂兄荀悦先生，那都是应该有真才实学的！”

    荀彧笑道：

    “绍公子这是恭维我了。”

    孙绍正色道：

    “文若先生乃国之大才，若先生当不得真才实学，又有何人当得？”

    郭嘉起了兴致，问道：

    “那依公子之间，嘉可算得真才实学？”

    孙绍点点头：

    “奉孝先生的才学自然是好的，但是你花花肠子太多，蹭我酒喝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所以我若想讨论学问，绝对不会找奉孝先生。”

    荀彧刘晔纷纷笑出声来，刘晔指着郭嘉道：

    “郭奉孝，你被一个八岁的孩子嫌弃了！”

    郭嘉佯怒道：

    “胡说！嘉怎会蹭你酒喝？若嘉要喝你的海昏烧酒，定然花钱购买！”

    众人皆笑，孙绍却道：

    “我的酒可不便宜，奉孝先生那点俸禄恐怕不够喝酒啊！”

    郭嘉点点头：

    “此话不假，绍公子你那酒卖得也太贵了！你有孙家养着，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孙绍明白，这是郭嘉在试探自己的志向。

    自己若展露出雄心壮志，恐怕便出不了这许昌城，

    可自己若表现的太过无欲无求，恐怕也不能取信于郭嘉。

    孙绍只考虑了不到一息，便回道：

    “绍只愿在有生之年，游遍大江南北，交尽五湖四海的朋友。这出门在外的，吃穿用度，结交朋友不都得花钱吗？我二叔可不会让我随意挥霍。”

    “绍公子就那么喜欢交朋友？”

    “是啊，和朋友一起吃饭吹牛，说说笑笑，会武的就切磋武艺，会文的就吟诗作对，这样的生活难道不美好吗？”

    荀彧皱了皱眉，问道：

    “令尊人称江东小霸王，何等的英雄人物，你就不想继承他的衣钵，为大汉平定战乱，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孙绍笑了：

    “文若先生觉得当今天下，土地兼并，军阀并起，如此糜烂的局面，我一个八岁童子，能做到些什么？”

    他的目光从郭嘉、荀彧、刘晔的脸上一一扫过，自问自答道：

    “连英雄如曹公都无法让大汉海晏河清，况且曹公还有列位贤人襄助。

    绍十分佩服诸位，能为了一个目标奋力拼搏。但绍不擅争斗，只擅交友，若能和天下英豪都成为朋友，只要大家卖绍一个面子，兴许还能少些杀戮。”

    郭嘉饮了一大口烧酒，辣得直哈气，随后说道：

    “绍公子此话不尽不实，你在海昏县时，劫荆州粮草，火烧荆州水军，百人破三千，此等战绩，怎么能说不擅争斗呢？”

    孙绍苦笑摇头：

    “那都是凑巧。

    当日太史子义叔父令我遣返亲卫，若不遣返就不负担军粮，绍不得已才带人劫粮；

    劫完粮走水路，又恰好遇到黄伯伯带水军攻打海昏；

    绍见海昏已有援兵，便顺水推舟烧了荆州军的舰船，包括后来的一切，皆是绍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诸位也不要不信，绍真的不喜欢动刀动枪的打打杀杀（火炮洗地难道不香吗？），绍也不愿成为别人手中杀人的刀（要打也是以我孙绍自己的名义去打），

    如今绍最想做的事就是能入宫和陛下一起，与文若先生、荀悦先生、孔融先生谈文论道——

    对了，奉孝先生方才有言在先，只要我猜对文若先生的身份，就帮我做一件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刚刚是我赢了，所以奉孝先生可否安排我进宫，聆听陛下和诸位先生讲论的文学之道啊？”

    郭嘉眼睛一亮，这小子终于道出真实来意了。

    他意在陛下！

    “嘉有言在先，打赌的确是嘉输了。安排公子进宫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日早朝，我带你进宫，待早朝后，让文若带你去陛下书房，陛下会在那儿与仲豫先生与文举先生切磋文道。”

    荀彧摇了摇头，指向郭嘉，笑着说道：

    “明明是你答应的事，偏偏要我来做，如此损友，不要也罢。”

    ……

    ……

    试探结束，酒席间奇怪的氛围终于消失了，四个聪明人加一个豪迈汉子一起喝酒吃菜，倒也算得上和谐。

    只是到了后来，除孙绍外，其余人都有些醉意——孙绍现在可谓千杯不醉，武力突破100后，他的身体早已不同寻常，代谢水平极高，酒精入腹，在体内转了个圈，便通过汗水排出体外了。

    只因郭荀刘三人都有正事要忙，不宜醉酒，酒席便就此结束。

    待刘晔送孙绍去了客房，原本醉眼惺忪的荀彧和郭嘉顿时恢复了清明。

    “文若，你怎么看这孙绍？”

    “很聪明，应对也得体，在这个年纪属实难得，只是胸无大志，算不得英杰。不过好在他爱好文学一道，我总归是要想办法引他入正道的。”

    “胸无大志？”

    郭嘉笑道，

    “没想到那八岁小儿把我们的荀文若也给骗了！他哪里是胸无大志？要我看，他所谋甚大！”

    “此话怎讲？”

    郭嘉从怀中掏出一小包杂色粉末，和着樽中残酒卷入腹中，脸上顿时发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文若，若那小子无所图谋，为何一定要进宫和陛下一起讲论文道？

    他讲述海昏之战时，每遇关窍处便语焉不详，显然是不想让我等太过高看他！

    通常少年都喜欢夸大自我，以获得他人赞赏为荣，可孙绍却不然。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嘉观之，他定是担忧我等对他不利，方才示之以弱！

    若不是为了能面见陛下，我猜那小子一早就找机会开溜了，哪会和我们三个虚与委蛇？”

    荀彧大惊：

    “他才八岁，竟有如此心机？可我见他言语诚恳，并无诓骗之意，奉孝，你莫要弄错！”

    郭嘉摇了摇头：

    “这也是嘉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他说他喜爱交友，不爱打打杀杀，以嘉之观相之术，发现他并未诳语。”

    荀彧笑道：

    “连你郭奉孝都看不穿那孩子，他果然有些门道。”

    郭嘉打了个酒嗝，哈出一口酒水混合药散味道的热气，总结道：

    “既然猜不透他来许昌的真实用意，那他在见到陛下后所做之事便至关重要，文若，你上上心。”

    荀彧点头应下。

    郭嘉看向窗外，叹道：

    “若许靖真的说中了，他是不世出的人杰……我到底下不下得了狠手呢？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这小子的。”

    荀彧站起身，来到郭嘉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奉孝，若他乃真英杰，还是试试看替主公收为己用吧。他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