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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 因为想念,所以宋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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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一顿,周围的喧声像是在霎时间寂静。

    宋念安迟缓地偏头盯着咫尺之近的男人,像是不可思议,也像是如梦初醒,浅薄色瞳眸在烟气中蒙上一层水雾,怔怔地,不知觉地,统统定在他身上。

    满脑海都是这个男人的身影,不想看见他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除了视觉和听觉,其余的感官都像是在这一瞬间,同样失去了敏锐的感知。就算酒液火辣地灼烧喉腔,她也感受不清。

    难道这就是墨菲定律吗?

    宋念安的心情可以说是一下子差劲到了极点。

    憋了许久的难受,直接在酒精的催化下,汹涌开始涨潮。

    她随便抬手抹了下眼,梗涩许久的话终于含糊而出:“怎么是你啊?”

    带着哭腔的呢喃,她不清醒地吸了下鼻子,眸底的水雾漾得更深,模模糊糊的,语气变得更可笑又低不可闻:“为什么,会是你啊?”

    质疑不定的话,宋念安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好像正是因为有白天会议那些话,加上这次在阿耶于经历的一切,宋念安心底虚设的那道防线终于在这一刻濒临决堤。

    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委屈。

    从小到大都这么坚强的一个人,一个人在国外没哭,回国加入新的家庭没闹,平静接受所有的发展,都顺其自然的一个人,却在这一秒,委屈得像个孩子。

    尤其是在眼前坐的是这个男人,她的难过爆发,想要倾诉的欲望就像是被针刺痛脊骨,瞬间水涨船高,变得强烈。

    傅听言不禁连呼吸声都放轻,就为了听清她磕磕绊绊的每一句呢喃:“我没想过会碰上,也没想过会成为累赘,我就想好好地,好好救人......”

    她的嗓音越说越低,甚至快被浓重的鼻音淹没:“谁都不知道,我真的,有好好长大。”

    “好好长大”四个字说出口,不止宋念安,就连傅听言也倏然感觉心头一紧,随后,紧绷的弦被她扣响,高低音域,都随着她轻重的声息而变得起伏。

    这简直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隐形屏障。

    以前的宋念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现在却开始什么都藏在心底。

    她不说,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傅听言当然猜不透。

    只是将手轻轻落在她的脑袋上,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纯粹像极以前每次她不开心撒脾气时,他会给的反应。

    “我知道。”傅听言垂眸入目她低落的模样,波平无澜的眸,像是掺透了什么,他说,“我们念念有好好长大。”

    还是一如从前,哄她的语调。

    只是傅听言这次喊的,不是所有人会喊的她小名,安安。

    宋念安眼尾的氤氲像是有一秒的打颤,随后伴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偏过头来,眼睁睁地仰颈望着他,“你刚刚......喊我什么?”

    话是她问的,耳边同样响起自己以前的声音。

    ——“哥哥!我叫宋念安,你可以叫我安安,也可以叫我念念!”

    四目对视的那瞬,记忆像是一下退回到他们游乐园再见后,在老院正式认识的那天。

    其实宋念安小时候并不喜欢太热闹的环境,是有原因的。

    接纳过母亲的那个国外家庭,总爱在人多的时候拉出孩子来作秀,尤其是她这样从小就被培养弹琴跳舞的孩子,在过于热闹的场合,总会莫名其妙变成活跃气氛的担当者。

    宋念安明明不是个怕生的人,却生生在这种环境下,有了怕生甚至是拒生的性格。她可以和人交流,却会尽可能地主动避免交流。

    所以到真的走进老院大门,选择性去主动接纳这些哥哥姐姐,还有看似严肃实则和蔼可亲的长辈,宋念安不知道心里藏了多少怯懦。

    她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不讨喜欢,更怕这样的自己,没法成长为大家想要的样子。

    只是谁都没想到,宋念安对于老院印象的第一眼,来源于傅听言。

    西院寺的第一面,好像就已经在晴空艳阳下埋下了颗不知名的种子。

    等到傅家正式登门,祝贺这个好消息时,宋念安有点新奇又有点拘谨地站在林钦吟身后,被她牵着带到傅听言面前,默念着姐姐刚才和自己说过的名字,抬起脑袋要打招呼时——

    没想,会是他。

    那天阳光灿烂,而傅听言,逆光向她走来。

    宋念安有几秒的怔愣,木木低头道:“哥哥,你好,我叫宋念安。”

    在场的所有人都诧异宋念安活泼性格背后的冷淡,都只当是这孩子是还不熟悉,并没说什么。

    只是后来到晚上,长辈们下棋喝茶,哥哥姐姐们出去散步,后院里只剩下蹲在池塘边拿木枝数蚂蚁的宋念安和长身玉立在凉亭边的傅听言。

    那刻,宋念安背对着傅听言,却能鲜明感知到他放下茶杯后,在靠近自己。

    不知怎的,她捏着木枝的力道加重了。

    她想到自己白天那个不争气的自我介绍,和上次在西院寺的表现,难以言说的局促紧张感涌了上来。

    只是,当傅听言走到她身边,先找话题的不是傅听言,却是腾地一下站起来的宋念安。

    那时的小孩,柔软的发被微凉的夜风吹得乱糟糟的,手上木枝一丢,小小一个,毛毛躁躁别扭站着。

    可能是宋念安的动作太大,傅听言有些惊讶,但最终还是小孩羞赧泛红的脸蛋前,眸光润进温和的光泽,只是散漫噙笑。

    总是很奇怪的,宋念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满脑子都在纠结白天的自我介绍,明明只是一句话,但她就是怕太过拘谨会给傅听言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明明,那时候的傅听言并不常出现,他们以后也可能并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那个......”宋念安手抓着衣边,清浅的瞳眸蕴风眨了眨,没几秒就抬头撞进他目光,毫无预兆地鼓起勇气道,“哥哥!我叫宋念安,你可以叫我安安,也可以叫我念念!”

    千篇一律的介绍里,唯独这句说起来最冲动,又最紧张。

    傅听言像是没想到宋念安会提到这个,眉梢慵懒抬起,“我知道你叫宋念安。”

    “......”宋念安低头。

    “可——”少年话音一转,带着几分玩味,“你还有两个小名?”

    “啊?”宋念安慢一拍地反应过来,摇摇头,“我以前叫念念,只是大家现在都习惯叫我安安。”

    傅听言扬了下下巴,似是要听她继续讲故事。

    宋念安没多想,老实巴交就说:“我叫宋念安,宋是妈妈宋芷青的宋,安是爸爸林柏安的安,因为想念,所以宋念安。”

    “因为想念,所以宋念安。”傅听言随风轻念了遍这句话,像是戳中什么心思,淡笑,“那现在还有谁叫你念念?”

    以前还有宋芷青,但现在宋芷青也改口叫她安安了......

    宋念安细细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了吧,就摇了头。

    对话似乎要走向沉默。

    可就在宋念安苦恼自己为什么要聊这个话题时,傅听言突然弯了下身。

    宋念安呼吸滞住。

    周围的风声都不疾不徐地慢慢缓下,枝叶间沙沙碰撞的细碎声,在渐变沉静的环境下,融合着他们彼此的热息,一点点地,又渐渐放大。

    夜晚动听的蝉鸣,缠绵的猫叫,好像在他们对视上的那一刻,化为虚无。

    傅听言垂眸,到快要平视的高度,眸底压着几分笑意,“宋念安。”

    “嗯?”宋念安有点懵,但又因为从他嘴里喊出的这三个字而心脏微动,以往只会右眼皮不安跳动,这次,换成了左边的悸动。

    “喜欢念念的小名,还是安安?”少年背光而立,眸色深邃尽远。

    这个问题,第一次有人问她。

    像是卸下防备,很真诚的对视,她小声说:“我喜欢,念念。”

    “那如果再多一次机会,重新有个人喊你念念,想听么?”

    少年的嗓音徐淡温柔,像是拨云散雾后的一缕清光,宋念安不经意的吸气,都没能掩住心跳一下加快的木讷。

    鬼使神差地,她点头了。

    下一秒,傅听言落手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下,带着蛊惑性的笑音,低声和她耳语:“那说好了——”

    两人的小拇指轻勾,再没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

    “念念。”

    所以在傅听言那句“我们念念有好好长大”说出来时,不知道是酒精的灼烧,还是心房抑难自抑的跳动,宋念安居然有一瞬直接失神了。

    拿着酒瓶的手好像一下就没了劲,指尖松开,酒瓶即将坠地,是男人眼疾手快地接住,放回了桌上。

    傅听言手肘撑在桌边,静静地望着她委屈,语气中有几分无奈:“一个人在这哭什么?”

    话里,他没提这周她的异常。

    是不过一周的时间,在他们十二年相识的沉淀下,并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

    而宋念安思绪被扯回,也没管自己丢不丢脸,抬手又擦了下脸,轻轻打了个酒嗝后,小声问:“我这次是不是又差点给你惹麻烦?”

    傅听言知道,她说的是黑豹组织的事。

    国内越是一派国泰民安,黑豹组织的所有经历,越是像做梦一样不真实,逼人又心悸。

    傅听言还是那个傅听言,但他没法用自己的承受能力去权衡宋念安。

    所以安抚的轻揉后,傅听言的掌心直接搭在宋念安脑袋上,男人的话中丝毫没有责怪:“没有,你做的很棒,也很坚强。”

    照片的事,经过后来的调查,的确是内部动的手脚。

    傅听言那段期间是谨小慎微,根本意料不到会这么歪打正着地让那些人抓住了一张模糊照片的把柄,好在宋念安现在毫发无损,不然他根本没法和老院的长辈们交待。

    但傅听言的眼神,总让宋念安有种错觉,好像他对她的负责,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意义。

    试探性地,宋念安吸了口气,突然凑近,“现在几点,你知道么?”

    傅听言低头看时间,“九点五十。”

    “可爷爷规定我要在十一点前回家。”宋念安醉醺醺的,但也记得老院的门禁,她倒计时,“这里回去,坐车,起码要四十分钟。”

    望着他,她手托着脑袋,轻轻眨了下眼,“可我现在不想走。”

    傅听言失笑:“那想做什么?”

    宋念安瞧着他,酒精彻底发酵,刚才郁闷的不适被风一吹,烟消云散。

    紧接着,酒壮人胆那感觉猛然就来了,她默了几秒,尤为突兀地说:“我想和你聊聊——”

    “嗯?”

    “我的未来男朋友。”

    “......”

    大眼瞪小眼的,突如其来的话题,空气好像有一瞬的死寂。

    宋念安原以为自己大言不惭说出去的话,会迎来傅听言的冷淡反驳。

    但出乎意料,男人不仅没笑她,还颇有意味地给她把酒杯里的酒续满,气定神闲地低颚笑了下:“喝点再聊?”

    宋念安迷惘地低头瞅瞅酒杯,又抬头瞅瞅傅听言。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幸好,宋念安还没喝到断片的程度,还能勉强控制自己不说胡话。

    她听话喝了口,拿着最一本正经的腔调说着最危险的话:“哥哥,我真的是最近才突然发现的。”

    “什么?”

    “宋弈洲挺好的。”

    “......”

    傅听言手上倒酒的动作顿住,神色在短暂的怔愣后,恢复如常,甚至比惯常要冷些,“哪里好?”

    也分不清真假,宋念安掰着手指,语气平缓地说:“他是老院宋家的,彼此交好。”

    傅听言没看她,嗓音却莫名沉了些许:“还有?”

    “还有啊。”宋念安摆弄着筷子,表现无心道,“抛开家庭,人也风趣幽默,能力强,以后在部队发展也好,好像这么多年都看不出特别明显的缺点。”

    说到缺点,傅听言像是抓住一个漏洞,“成天不定性不算缺点?”

    宋念安沉默几秒,点点头,佯装自己耳聋,不关注重点,“但他不花心嘛。”

    “......”

    可能是察觉到傅听言那边情绪开始有点不太对劲了,宋念安谨记宋弈洲在临走前,突然又交待的一句:“就你平时追他那样,别是我说,你追到七老八十都未必能追上,你干脆点,整点刺激点的话,激将法来一出,有本事能把傅听言惹火,你大概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主要是宋念安不太清楚怎样才能把傅听言惹火,毕竟之前有过的例子,都是因为她不听话翘课,还有不写作业打游戏。

    所以......

    谁给她的建议,那她就......

    毕竟宋念安认真思考了下,宋弈洲从小到大花边故事这么多,再多她这一条没那么打紧,随时都能澄清干净的,好像也未所不可。

    她保证,如果哪天宋弈洲追那小姑娘滑铁卢了,她一定也会出手帮他的。

    虽然,这个保证,宋弈洲还没听到。

    但“他不花心”这四个字落在傅听言耳朵里,像极了讽刺。

    男人敛起眼眸,脸色说沉就沉,明明照常语调,嗓音却生生压低:“他不花心,你知道了?”

    宋念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吃了熊心豹子胆地抬手,拍了拍傅听言的肩膀,笑眯眯道:“放心,他不敢的。”

    傅听言挑了下眉,淡嗤。

    宋念安无畏地抓了下耳朵,也不知道演技能占到几分,反正蛮逼真的,“再说了,爷爷今晚还带我去和宋家人吃饭呢,要是我真的觉得宋弈洲不错,那爷爷也会帮我的,要是他再混,宋爷爷也看不过去的。”

    偏偏这话听似结束了,宋念安抬头,看向傅听言时,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附带一句:“你说是吧,哥哥。”

    “......”傅听言竟然被这酒鬼盯得有点窝火?

    这一来,宋念安终于发现,隔壁桌再热闹也没法遮去傅听言身上莫名萦绕的郁气了,她这......不会真把他惹火了吧。

    她这才说了几句?傅听言吃完枪/药过来的?

    那点在危险边缘跃跃欲试的脚蹦跶两下,又很怂很识相地慢吞吞收了回来。

    就在宋念安打算再喝一口酒,消消歪念时,傅听言突然单手抢过她手里的酒杯,“啪”的一下放在桌上。

    没等宋念安反应,她就像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崽,被傅听言单手从座位上拦腰提了起来。

    宋念安:“?”

    “送你回去。”听起来语气很淡,却明明夹杂着不容置喙的感觉。

    宋念安缩了缩脑袋,眼见着他结完账,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出了大排档的摊。

    知道宋念安喝完酒不能坐车,所以最先回去的那条长道,傅听言都陪她步行,她一步,他跟一步,无论步伐多缓,好像都不怕会迟过门禁。

    夜深安静的街道,除了来往稀廖的路人,就是车辆来回疾驰的光影,男人就这么跟在宋念安身后,亦步亦趋,像极了她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嘴甜喊哥哥就为了骗个糖葫芦吃的场景。

    终于,走到街道拐角,宋念安踉跄地停下了脚步。

    舒凉的夜风吹走了不少醉意,她清醒中混掺着困倦,望着远处依旧燃着繁华夜光的栉比高楼,只觉两条腿似乎有点不听使唤,绵软得宛如踩在棉花上,丁点都使不上劲。

    就在她想转身,和傅听言说句走不动的话时,她的手机早不早晚不晚地响了。

    是裴灏的语音。

    宋念安这才发现,喝酒中途他有发来一条消息,但她那时候手机反扣在桌上,没看见。

    当着傅听言的面,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宋念安手一抖,本想转为文字的突然成了扩音外放。

    “你现在空吗,和你说件事。”

    宋念安手忙脚乱也没能阻止,头疼地听着几秒放完。

    反胃的不适淹没而上,她有点头晕,也没管这么多,只说:“师兄,你说。”

    “师兄”两个字,傅听言的脚步顿住了。

    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他陡然想起孟沛霖在回来路上调侃的:“听说有个追你家小孩追得挺凶的人啊,别不信,好像还是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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