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黄毛之忧

    “不行！这种涉及到儿女之情的事，决不能由我一个人出面扛着。”

    王磊双手抓住电驴耳朵，前刹、后刹加脚刹，眨眼功夫就停了下来，疯狂地搅动脑汁。

    村口大樟树下，戴雨亭远远地望着隔壁邻居老王家的崽子，以五六十迈的速度飞奔回来，心里或多或少是有点欣慰的。

    没想到，这小子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竟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眼珠子咕噜噜乱转，调转电驴方向，避开村口直道走开了。

    “臭小子，这是打算跑路避风头……不对，我瞧着路数，应该是抄近道回家找后援！”

    隔壁邻居老王家的小崽子骑着电驴的身影，犹如鬼魅，在村屋瓦舍之间的缝隙，忽隐忽现，很难捕捉到远近距离。

    不过，老于世故的戴主任提前洞悉猎物的目的地，那就另当别论了。

    戴雨亭老神在在的负手在背，一步一个脚印的往老伙计王国栋家方向走。

    经过自家的小别野时，女儿玉芬隔着铁锁封印的大门，忿忿不平地瞪了自己一眼。

    戴主任有点心软了，头一次看到贴心小棉袄投来如此犀利的眼神，心里有些伤感，却也有些宽慰。

    “不知不觉中，女儿长大了！就是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臭小子！”

    从小，戴玉芬就被戴雨亭富养至今，对村里那些瘌痢头似的小混子，不学无术只知道耍酷的瘪犊子，从来都是居高临下地鄙视鄙夷加鄙薄。

    戴主任从来就没有所谓的“黄毛之忧”，深信鬼火少年的后座，再风驰电掣的刺激，也带不走家里的宝贝。

    没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然会引狼入室，被隔壁邻居老王家的小崽子拔得了头筹。

    “回去！”

    戴雨亭对自己大意失荆州的自责，化作愤怒的一逼瞪，吓得戴玉芬松开了攀门眺望的双手。

    “嘣”的一声，从自家大门后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戴主任心里咯噔一下，就像常年三餐不正常，导致的慢性胃痛，又犯了似的。

    “哎呀！”戴玉芬拼命压抑，却还是脱口而出的痛呼声，犹如一只大手，抓住戴雨亭的心肝脾肺肾，使劲地拧绞成一团。

    “嗯！我家大门上沿离地也就两米，以玉芬一米七的体格子，三十公分的高度，应该没问题，除非屁股落地……”

    戴主任顿时狠起心肠，语气不无冷冽：“回房去！”然后，用只有近距离的两人才听到的嗓门，小声呵斥，“少给我来这套！”

    一门之隔的戴玉芬气呼呼地跺脚，大步流星地回小别野里去了，每走一步，都是以踏碎石板的力气，这一路走回去，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戴雨亭既欣慰自己判断准确，没有被女儿表面功夫的苦肉计骗过，同时也有点伤心，没想到玉芬竟然对自己用计策。

    “父女离心！”戴主任心里很不是滋味，立即迁怒隔壁邻居老王家的崽子。

    “王八羔子的，别以为偷偷摸摸溜回家，找自己家长出面能顶用……”

    戴雨亭脑子里，忽然想起治保会主任王国栋砂锅大的拳头，一拳打晕疯牛，救了自己一命的前尘往事。

    “滚一边去！这么多年下来，沙场分红，扶你上位，救命之恩早就偿还掉了。”

    戴主任浑然忘记了王家上下一大家子几十口人，统统投票给自己，还带着几倍的亲朋好友，算是最稳定的基本盘。

    戴雨亭很快就想起了这件事，真是要命了，一旦跟王国栋翻脸，不说会被村里知道救命之恩的老戳脊梁骨，就说明年的换届选举，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原本几百张基本盘的选票，如果落在竞争对手手里，那就是翻倍的损失，一骑绝尘的差距，转眼过后就会被缩小到几乎没有。

    如果对手再使点盘外招，明年的自己还能保住村主任的位置？很悬！

    想到自己大权旁落，不得不交出村集体所有，实际上操控在自己手里的沙场、村集体经济，戴雨亭的脚步，不知不觉中就慢了下来。

    没走远，又偷偷摸摸溜回来，双手攀着墙垣，窥视外面动静的戴玉芬，是多么灵醒的村干部家里养出来的千金。

    一看老头子脸色茫然，自动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存了妥协的想法。

    “还说什么，为我好，到最后还不是为了自己！”

    戴玉芬这会是真的生气了，不过，仔细回想起隔壁邻居老王家的小子，嗯，比自己只大不小，按理说，应该叫他，磊哥！

    “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

    戴玉芬双手捂脸，脑子里闪过妙王村豆腐小西施的脸，想到不久前，自己和她抱在一起，心跳又加快了一点点，不禁羞红了脸。

    “小凤儿的身体软软的，就像是水做的，吃她豆腐，真过瘾！”

    戴玉芬在严苛的家教下，固然是没有机会让老爹感受到什么是“黄毛之忧”，却也落下了一个心病，那就是她根本不喜欢男人。

    似乎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正如此时此刻的戴雨亭戴主任。

    想到了王磊，王磊背后的王国栋，王国栋影响下的整个王家，王家人口几倍的亲朋好友，足以晃动村主任的宝座，影响明年妙王村换届选举的选情。

    “结成儿女亲家也不错！至少能把王家，牢牢地绑在我身边，就是女儿的婚姻、终身幸福，恐怕会被转移支付出去。”

    戴雨亭脑子变得拎清后，天地都变得开阔多了。

    他不是不知道女儿的取向，尽管家门口附近，从来没有出现过黄毛的身影，可是跟她往来的小姐妹，实在是走动的太频繁了。

    隐隐约约知道戴玉芬不喜欢男人，不想接触男人，戴主任的心里，既有点高兴开心，也有些不知所措。

    女儿长大了，还是按照传统，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的——最好生两个，一个姓王，一个姓戴……

    不知不觉中，戴雨亭自己已经开始着手规划将来了，哪怕是自欺欺人的独乐乐，免不了给八风吹不动，端坐正堂屋的女儿身边，安排上了王磊。

    “臭小子，便宜你了！”

    还没走到隔壁邻居老王家，治保会主任王国栋就气势汹汹地骑着奔达金吉拉450cc水冷双缸油马，从村尾方向风驰电掣地赶来。

    挽缰停马，43匹马力的大家伙，原本都停下了，不知道为什么，前蹄高高扬起，人马合一的王国栋居高临下地看了戴主任一眼。

    似乎想起了彼此之间多年的友谊，锐利的眼神缓和下来，变得温软了。

    “老戴，你这单枪匹马的……一通地狱咆哮吓在我家崽子屁颠屁颠跑回来，又在村口堵他回家路，究竟是怎么一个想法？”

    戴雨亭看着崭新的大铁马，估计是早上刚入手的新货，想着自己提携王国栋，一路走来，不知道分红分给他多少，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国栋，看你说的！我能有什么想法，就是听说你家小磊子，在金陵学院修士出道，想给世侄接风洗尘。”

    “没想到，第一通电话，我自报家门，他目无尊长的自称我爹，实在是有些过分，于是我的语气九不免重了些。”

    王国栋自己也没想到，戴主任的语气如此委婉，有错在先的还是自家崽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家门敞开着，就是不见儿子身影。

    “有这事？”

    王磊满脸苦涩，硬着头皮走出来，大概是头皮太硬了，不得不伸手挠头。

    “……我这智灵机上，来电显示是诈骗电话，几百人标记，我还以为真的是这样，就把戴叔叔当做电诈人员，稍微用力的问候了一下。”

    说着说着，王磊就递上了智灵机，屏幕上翻出来的通话记录，戴雨亭戴主任的号码，还真是被几百人标记过。

    “……不知者不罪！老戴你也是的，怎么号码被人恶意标记，也不去申诉一下。搞了这么一出闹剧，一点也不像是你的为人。”

    王国栋随手往后一扔智灵机，吓得王磊赶紧伸手上去接，好一阵手忙脚乱，才堪堪抓住。

    戴雨亭也没想到，自己的左膀右臂三两下手脚，就把这个天大的误会给解开了。

    不过，他至今还骑乘在大铁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

    戴主任正想着事，揣摩着王国栋的想法，没想到治保会主任自己主动翻身下马。

    “小磊，我跟戴主任说说话，你把这匹铁马骑走，送到老杨家……什么谁的老杨家，村里唯一的养鸡大户！你不是早上刚去他家，买走一只三、四年份的大公鸡！”

    王国栋仅仅用一句话，就支开了儿子，戴雨亭看着小心谨慎骑走大铁马的王磊，心里还有些得意。

    没想到，稍微离开两人的视野，王磊这小子就换挡给油，就像鬼火少年似的，呼啸一声，跑远了。

    戴雨亭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有些叫苦：“命运兜兜转转了几圈，女儿的归宿，竟然还是一只黄毛！”

    可是，戴主任想到女儿的隐秘取向，那是根本看不到开花结果的未来。

    女婿也算是半个儿子，便宜不知道根底的外人，不如给她一个合情合理，难以拒绝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