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往事

    袁家当年发生火灾，调查来调查去也没个结果，后来袁家举家搬迁销声匿迹，这件事自然也就没人追问了。

    苗守谦来句容任县丞之初，也不是没想过继续调查，说不定还能为自己积攒些名声和好感，可费了不少工夫兜了不少圈子，仍旧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他意识到事情不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自此绝口不提袁家的事。

    袁家的火来得诡异，损失又大，句容县内知道此事的人讳莫如深，都不愿意多谈，渐渐地袁家好像成了什么忌讳的话题，提到时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殊不知越是这样，越容易让人产生好奇，不打听清楚总是不甘心。

    丁太太是个喜欢八卦的性子，闻声便道，“盛小姐怎么好奇起袁家的事来了？认真算起来，袁家也消失十几年了，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可能都没听说过袁家的名头。当初的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整条街都被映亮了……”

    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丁太太的神色颇为唏嘘，“那时的袁家，可是能够与季家相提并论的人家啊，宅子里里外外百余间，最后全成了焦炭。全县的人都帮着救火，可最后捞出来的财物却是冰山一角，更有趁火打劫的，不知抢走了多少。那么风光的袁家，就这样一夜之间落败了下来。”

    孔太太原本是不打算开口，听到这里，也情不自禁地轻轻叹了口气，“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也是袁家命该如此，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能起火呢？”

    丁太太道，“这才是最让人想不通的，袁家又不是小户人家，外院的小厮，内院的婆子，难道夜里连值夜的人也没有吗？看到了火光，怎么没人报信呢？竟然让火就这么烧了起来。最后还是邻居最先发现的，可这时候已经连烧了几间房，夜里风又不小，风借火势，这火就彻底控制不住了，连隔壁都受了牵连，毁了好几间宅子。”

    孔太太顺着她的话道，“当初袁家人口多，房子是建了又建，地方有限，难免就都挤在了一起，也算为后来的大火埋下了隐患。”

    丁太太道，“那次的火灾，袁家的人死伤无数，元气大伤，要不是如此，季家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就垄断了江南的市场，成了句容的首富。早年有袁家在的时候，两家旗鼓相当，颇有几分既生瑜何生亮之感。”

    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袁家的后人才会如此的记恨季家吗？

    正说到这里，楼下又有太太到了，孔太太急忙起身迎了下去，话题也就此终止。

    盛南锦低头喝起了茶。

    孔冉觉得奇怪，悄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为何忽然关心起袁家的事情来了？”

    盛南锦随意地敷衍道，“就是忽然想到了。”

    孔冉道，“不知道袁家的后人去了哪里？一场大火而已，完全可以东山再起的，为何又要举家搬迁呢？难道是句容待不下去了？”

    可又为何待不下去呢？

    盛南锦觉得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不像表面上看着那样简单。

    丁艳道，“我家有位远房亲戚，说是曾经在天津卫见过袁家的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天津卫？

    盛南锦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丁艳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去年吧？我家这位亲戚跟着旁人去了趟天津卫，在那边看到了袁家的一位熟人，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特意跟了半条街才敢确认，只是没等他上去打招呼，就把人给跟丢了。”

    盛南锦诧异地道，“袁家怎么跑到天津卫去了？难道是那头有什么亲戚？”

    不过这也算是个难得的线索了，顺着查下去，说不定能找到那位‘袁三爷’的行踪。

    丁艳道，“这谁知道？我从未出过远门，连天津卫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更不清楚袁家的情况，只是刚好提到这里，就多句嘴罢了。”

    盛南锦便问道，“你那位远房亲戚现在在哪里？”

    竟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孔冉见状感到十分奇怪，直觉告诉她盛南锦这样反常分明是有什么心事。

    丁艳道，“别提了，他得了肺痨，今年年初就去世了。”

    怎么这么不凑巧？

    盛南锦简直无语，一时说不出话来。

    孔太太带着两位太太和小姐缓步走了上来，虽说都是从前打过照面的，却都不怎么相熟。两位小姐也都是文静内敛的性子，只是远远地冲着这张桌子点了点头，然后便跟着母亲去了苗太太等人的桌子。

    盛南锦的问话也只得中断。

    楼下的场面依旧热闹，盛南锦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玩闹上面，满心都想着袁家、季家的陈年往事。

    她觉得周围的锣鼓声、人声十分吵闹，只想赶紧回家，找个安静的地方细细思索。

    就在她费心想着用什么借口时，外面忽然走进来两道熟悉的身影。盛南锦正想得入神，自然也没注意到，还是孔冉轻轻推了推她，盛南锦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向门口望去。

    居然是于太太和于小姐。

    盛南锦大感意外。

    她们怎么来了？

    于太太不请自来，神色间却一片坦然，嘴角带着几分清冷的笑意，“你们说巧不巧，刚好在隔壁喝茶，听说这头坐着的是几位太太，我就想着赶紧来打声招呼。”

    自从于家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于太太几乎足不出户，都是借病待在家里，实际上是没脸见人。

    孔太太虽然惊诧，但还是主动起身打起了招呼，“于太太，好久没见着你了，快过来一起坐着喝茶。”

    即便于太太精心打扮了一番，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底子里的憔悴，即使涂了厚厚的脂粉，仍旧遮盖不住苍老的肌肤和皱纹。

    于太太带着于小姐走到桌前，“我就不坐了，隔壁也请了客人，还得赶回去陪客呢。有日子不出门，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说话了。”

    先前于小姐差点儿害得盛南锦和丁艳名声不保，虽然后来自己也遭了报应，但丁太太看在眼里，仍旧是十分的火大，她很不客气地道，“怎么会呢？于太太和于小姐不是最会说话的吗？咱们的舌头都是白长的，不过摆设而已，只有你们两个口吐莲花，能说出些新鲜的好听的话来。”

    于太太脸一红，不自在地道，“丁太太，之前的事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对，我一直拉不下脸来登门道歉，难得今天在这遇到了，我就正儿八经地向您赔个不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担待我教女不善吧。”

    丁太太也不是揪着不放的，见她都这么说了，于小姐也算为此毁了一辈子，便淡然道，“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再提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