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京察总为门户计（四）

    嘉靖的意思，徐阶当然不敢违逆，当即指示都察院详查胡宗宪所涉的贪墨三万三千两银子的问题，其实不用说徐阶也知道，徐渭既然敢字节上疏给嘉靖，这事就和他奏疏中所说的大差不差了，徐渭可没有这个胆子欺骗嘉靖。

    做完了这些事情，徐阶就在内阁处理政务，直到散衙回家。徐阶回到自己的府邸，用过晚饭之后，回到自己的书房内仔细思考起来，这也是徐阶的习惯，徐阶一向秉持的为官要三思，思危,思退,思变，徐阶在书房内仔细思考自己这次京察的相关谋算。

    其实到现在，虽然东南士绅们对于这样轻轻放过胡宗宪肯定是不满的，但是对于徐阶而言，胡宗宪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在浙直总督这个位置上继续呆下去了，对于徐阶来说，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

    甚至以后连浙直总督都不会再有了，对于徐阶来说，这次算是大获全胜了，但是徐阶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看起来此刻的徐阶和徐党，比之当年的严嵩和严党要强大的多，地方的督抚、科道言官、六部部堂到各司主事、郎中等官员，都大多是徐党或者亲近徐阶的势力，这可比之前的严嵩要厉害多了。

    但是徐阶依然无法高兴起来，因为裕王党人数虽少，但是往往在关键时刻能够左右嘉靖，而且就算是徐党成员，也不敢明面上和裕王过不去，就是徐阶自己，很多时候也要尊重朱载坖的看法，遑论其他。

    但是徐阶并不满足，他也有自己的政治主张要推行，所以他不愿这样一直被人掣肘，但是徐阶可不敢真的和朱载坖翻脸，徐阶毕竟还是有九族的，他又不呆，思来想去之后，徐阶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通政使李开先。

    这位也是裕王党的骨干，而且是和朱载坖关系极近的人，从起复以来，就一直待在通政司，从左通政干到了通政使，一直没有升迁，但是徐阶很清楚，李开先没有升迁，并非是因为他在裕王党内不重要，恰恰是因为他太重要了，重要到无可取代。

    他是朱载坖在朝中耳目，虽然看似通政司只不过是个掌管奏疏传递的单位，但是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无不经由通政司呈递，除了重臣的密疏之外，李开先都能够先于徐阶知道并且传递给朱载坖，这使得朱载坖很多时候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朝廷内外的消息，甚至比之内阁还要先一步。

    毕竟内阁收到奏疏都是在六科誊抄检查之后了。所以李开先的位置是极为关键的，但是徐阶也知道，就算是自己现在也是轻易动不得他的，李开先是当世大才子，文名颇盛，有嘉靖八才子之称，在文坛和王世贞不相上下，徐阶要是没有理由就想动他的话，士林清议徐阶都受不了。

    而且李开先可是唐宋派的成员，连严嵩都曾经称赞过李开先：才气居铨衡要路，素伉直，不善事权贵。王慎中、唐顺之以及与他们同时的李开先、陈束、赵时春、任翰、熊过、吕高等人又组成了唐宋派，公开反对李梦阳等前七子的文学主张，现在在士林翘楚，轻易是不好动的。

    徐阶想了想，不能动他，那就给他升官就行了，李开先也当了这么多年通政使了，当然应该有所提升。但是就是不知道裕王那边怎么看此事。

    第二天，徐阶找到李春芳，说道：“子实，李银台在通政司年岁已久，这次京察之后，恐怕应该加以提拔了。”

    李春芳一听就明白了徐阶的意思，徐阶想把李开先搬走，换上自己人执掌通政司，这可不是小事，通政使是九卿之一，就算是徐阶要搬走李开先，也得拿出个差不多的位置才行啊。

    李春芳笑着说道：“李银台确实效力日久，下官当裕王讲官时，李银台就在通政司了，这年岁确实是不短了，不知首揆以为将银台调往何处为宜？”

    李开先是可以调走，但是你徐阶要想把李开先调走，怎么说也得给点补偿吧。

    徐阶想了一下说道：“现在京师六部堂官都已经满员，不若先升任里银台为南京吏部尚书，一旦京师有所空缺，即刻补任。”

    李春芳当即就笑了，好家伙，徐阁老你这是准备做无本的买卖的，谁都知道南京六部尚书是什么德性，除了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还有点实权之外，其他的各部尚书和都御史不都是摆设，你徐阶把李开先从这样一个要紧的岗位上调走，还之准备给个南京吏部尚书，这不相当于贬谪。

    什么有缺即补，当李春芳是什么官场新丁吗？这种话忽悠忽悠新科进士当牛马还差不多，忽悠李春芳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一旦李开先被调离京师，要想再回来可就麻烦了，什么叫有缺？部堂高官的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就算是有，徐阶就真的愿意拿出来给李开先吗？李春芳又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同意的。

    李春芳当即说道：“我看吏部右侍郎就不错，陆光祖也该到南京去任一任尚书，一旦六部有缺，也可以直接递补嘛。”

    既然你徐阁老不上路子，那李春芳也不会多说什么，李春芳直接提议让李开先接替陆光祖的位置，通政使和吏部右侍郎都是正三品，但是吏部右侍郎的权力肯定是比通政使的权力大多了，李开先从通政使调吏部右侍郎，虽然品级没变，但是实权上升，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吏部的左右两位侍郎都是裕王党，吏部尚书严讷都要在内阁值守，吏部的庶务都是两位侍郎在办，那不等于裕王党掌握了吏部吗？

    这个要求徐阶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徐阶当即拒绝道：“子实，陆光祖刚刚升任，此时不宜再调任。”徐阶当然不会拿陆光祖来换李开先，这可太不划算了，可是徐阶自己也知道，南京吏部尚书实在是有些太拿不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