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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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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秦焦愣了一时。

    眼前除了那碗鱼羹,已经空空荡荡了。

    项氏是听见了书房里大爷和黄家四姑娘说话的声音的,但却就这么走了。

    他还以为,项氏少不得要闹腾一番

    秦焦怔了一时,虽然惊讶,但到底省了他不少事。

    他并不是同项氏过不去,只不过想好生替林大夫人办好差事,他读了一辈子书,都没能做的了官,只盼回京之后,林大夫人能看在他兢兢业业办事的份上,给他谋一份差事罢了

    谁料,前脚项氏刚走,接着书房的门就吱呀了一声,秦焦转头看去,黄家四姑娘竟就出来了。

    她从进书房到眼下走出来,拢共没有几息,只怕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吧。

    秦焦惊讶挑眉。

    而匆忙从谭廷书房离开的黄四娘,极不自在地快步回了自己的卧房。

    那张嬷嬷正等着黄四娘,可刚把人送走,就见人回来了,意外地不行。

    “四娘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黄四娘烦躁地坐到了床边,她知道大伯指派了张嬷嬷陪着她,就是想要她入了谭家大爷的眼,但这种事,着实令人没脸。

    方才她拿着家中兄弟的文章,去了那谭家大爷的书房,由着小厮通传进去,那谭家大爷便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甚至都没让小厮上茶,没有正经会客的意思,只问了她一句。

    “黄姑娘有何事?”

    她彼时还强忍着不自在,上前去按照大伯的吩咐,把兄弟们的文章递了上去,请谭家大爷提点文章。

    但那谭家大爷见了,也只是点了点头,问候了一句她大伯和父亲而已。

    黄四娘这般动张嬷嬷说了,张嬷嬷便拍了腿。

    “姑娘也真是,虽然开始不自在些,但这不说上话了吗?就继续往下说呀?”

    黄四娘本来是要强撑着自己厚着脸皮继续说的,只是她还没开口,那位谭家大爷就奇怪地看了过来。

    那眼神意味明显,分明就是在看她为什么还没走?

    这会回想起那眼神,她还觉得窘迫得不行。

    “若我再待下去哪怕几息,那谭家大爷就要看出我们的企图了!”

    被一个尚有妻室的男子看出企图,岂不是真就不要脸了?

    所以她只能趁着人家还没察觉太多异常,迅速地离开了。

    当下,黄四娘见那张嬷嬷还要再说,当先开了口。

    “再怎么样,我们灯河黄氏也是有传承的人家,这种违背祖德、败坏名声的事情,嬷嬷还要让我去做不成?”

    把名声和祖德都搬出来了,张嬷嬷就算再得了大老爷的吩咐,此刻也不好再说。

    她的目的总还是要成事的,万一真惹恼了四姑娘又有什么好?

    当下连忙小意劝她,“四姑娘做的是,是老奴见识短浅了,总之这一路还有些时日,不急不急”

    张嬷嬷都赔小心了,黄四娘就是不悦也不便多言了,此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河面上的夜风吹得人泛寒。

    项宜回了舱中房内,就坐在了案台前,让乔荇把她平日制印的东西拿来。

    不必拿出大把的精力来照管中馈,闲暇的时候多了起来,昨日项宜刚制好了一块闲章,今日乔荇听了,便问了一句。

    “夫人可是要制新章?要用什么玉石?”

    项宜见她说着就把谭家大爷买的那一匣子贵重玉石拿了出来。

    她止了乔荇,“用我前几日自己买的吧。”

    乔荇有些惊讶,下晌的时候夫人还细细看了看大爷送来的这十块好玉,夫人在从制印之后,还没怎么用过这么好的玉料。

    乔荇不由道了一句,“夫人舍不得用吗?夫人的技艺比从前已经好了太多,配得上这些玉料的。”

    项宜听了浅笑了一声,垂下眼眸一时没有多言,直到乔荇将她自己买的小玉石拿了过来,才道。

    “我的技艺比之真正大大家还差的太远,总还是要继续精进的,不然到了京城,做的章卖不上价,就没了正经进项了。”

    乔荇在这话里,神色落了一时。

    “夫人还是如此辛苦”

    项宜无所谓,凭本事吃饭总是最稳妥的。

    她收拢了心思,安下心来继续磨练自己的技艺。

    只是她刚将刻刀拿在手里,外面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项宜挑了挑眉,竟看到那位大爷回了来。

    谭廷理完了族里的事,便没多在书房逗留,直接回了房里。

    他这边进来,就看到项宜有些意外的眼神,谭廷不晓得妻子意外什么,就见她起了身,要过来帮他换衣。

    “大爷回来了。”

    谭廷早就同她说过好多次了,他不用她这样伺候,当下见她走过来,刚要又提醒她不必,就察觉到她身上的三分外间的凉气。

    “宜珍方才出去转了转?”

    他说着,不用她动手自己解了外面的衣裳。

    项宜应了一声,道是随便转转。

    谭廷听了,便想到了方才的鱼羹,不由眨了眨眼,轻轻看了妻子一眼。

    “那鱼羹甚是味美,是宜珍吩咐的?”

    虽不是她亲自送去的,但到了晚间还能吃上如此味美的鱼羹,真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但他看向妻子,却见她摇了摇头。

    “是建哥儿吩咐的。”

    她说话的嗓音有些淡,谭廷下意识还以为是坐船疲乏了,又听她提起了谭建,倒是同她笑了一声。

    “从前我总觉得谭建不思进取,今日看了黄家姑娘送过来的几篇黄氏子弟的文章,竟觉得他也不那般不中用。”

    谭廷无奈地摇了摇头。

    黄四娘送来请他提点的几篇文章,也都是出自宗家子弟之手,既然送到了他这里来,可见也是挑了几篇像样的,没想到竟与那不中用的弟弟用来凑数的文章差不多。

    一时间,竟有些让人不知谭建到底是何水平了。

    他这般坦然地说与她,项宜目光在他脸上微落了一下。

    黄家人的事情,她不便评论,就低着头没有说什么。

    她是素来话少的,但是若说起谭建杨蓁的事情,总还愿意说上两句,但这会竟然一言不发。

    只有外间船迎着风行进在河中,掀起水浪的声音传进船舱里来,房中静默无言。

    谭廷不由地多看了妻子几眼,只见她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来。

    但身上还绕着外间的凉气,此时替他拿了块手巾过来,谭廷轻触及她的指尖,比平日里还要凉上许多。

    他禁不住就想要将她发凉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暖一暖。

    但指尖刚触及,她似没有察觉似得,转身离开了。

    谭廷的手愣在了当下。

    明明在船头,他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的时候,她低头避闪,脸上带着三分不自在,就像是害羞了一般。

    但眼下,她就这么走开了,眼帘依旧半垂着,神色没有一丝的波动。

    谭廷默了一默没有言语,见她去整理被褥,便起身走到了外面,将春笋他们叫了过来。

    “是谁惹了夫人不快?”他沉着脸。

    但仆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回答出来这个问题。

    谭廷皱了皱眉,回到房中见妻子已经要入睡了。

    明明她同平日也没有太多差别,但谭廷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宜珍”

    “大爷有什么吩咐?”项宜将烛灯端到了床边,听见他的声音,如常问了一句。

    谭廷抿了抿嘴,走到了她身边,细细去看她的神色。

    “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突然这般问过来,直问得项宜怔了一阵。

    项宜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她这里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是寻常的该发生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一声。

    “是大爷想多了,什么事都没有。”

    她如常笑着,说什么事都没有,说完便准备就寝了。

    谭廷默然,压着眉头看了妻子好几息,又想从她身上看出答案,但到底什么都没看出来。

    接下来的两日,她没再似刚上船的时候,时不时去船头或者船尾吹风。

    谭廷若是不回卧房,几乎见不到自己的妻子了。

    他干脆让人搬了个书案到卧房里,除了要见人便也留在了卧房。

    船上的卧房并不大,他就这么挤了过来,项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是这天,他刚拆了封信便叫了她。

    “宜珍,江西舞弊案重审了。”

    话音落地,项宜腰间都挺直了起来。

    谭廷就知道她心里惦记着这件事,直接将信拿给了她看。

    “东宫的意思十分明确,是当真要彻查此事,不仅责令三司会审,还将涉嫌的几各家族的官员都暂时调离,将寒门官员临时调过去审案”

    项宜看着信中的字,听着谭廷的话语,禁不住激动起来。

    这是东宫在给寒门庶族机会,是不管多大的世家都无法按下去的彻查!

    今日能翻查江西舞弊案,明日是不是也能重审她父亲的贪污案了?!

    谭廷见她捏着信的手都有些颤抖,忍不住上前将人环在了怀中。

    “岳父的事情,一直是我没看明白,待进了京,我们便想办法给岳父翻案,可好?”

    项直渊当年的贪污案,是惊动了多少人的已盖棺定论的大案,如何能再提及?

    项宜自己都不晓得何时才有那样的机会,或许要等到太子继位,可身后的男人竟开口说了这话。

    项宜不由地转头向他看了过去,他半分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眸色坚毅地向她看了过来,和他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

    她本想说此事是项家的事情,其实与他无关,只是在这眼神里,竟一时没能说出口。

    她虽然没有请他帮忙的意思,但他的好意,项宜记了下来。

    这消息到了,也就意味着义兄、杨同知他们也都安然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要看三司会审是怎样的结果。

    此案并不复杂,但是审理繁复,经历多年,而且从前还是朝堂派了钦差去审案,却都没有结果,可见世族的势力只手遮天。

    如今就这么翻了出来,虽是好事,但说不好就要引发动荡。

    谭廷接了信的当天,便让人给清崡和各个谭氏旁枝的聚集地传信,所有谭氏族人谨言慎行,务必不要在这个时候与寒门庶族的百姓发生冲突。

    他让人传了信,又吩咐加速行船,早早北上。

    之后几日,江西武鸣舞弊案被重审的事情各地都传播了开来。

    或许正是闹出了世家只手遮天,连寒门唯一上升的科举都掐灭,一时间此事还没审理出来,就在寒门学子间闹得沸沸扬扬。

    更有许多或许是同样郁郁不得志的寒门秀才,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便将那江西舞弊案的事情,半真半假地写了出来,连平民百姓们也都人尽皆知了!

    谭廷一行行船北上,这两日在岸边府县补给的时候,便能感觉到街市上喧闹混乱,暗暗有种压不下的势头。

    庶族百姓本在世家之下忍气吞声地活着。

    他们可以为世家做佃户,打散工,连吃饭都几多艰辛也能忍耐,可世家却连他们最后的希望都掐灭了。

    没有了科举的路,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盼头?

    难道世世代代只能被世家盘剥,在世家的马蹄下面做奴做仆吗?

    谭家亦是有名的世族,船只停靠补给的时候,几乎能明显感觉到码头上的百姓对他们态度的变化了。

    先前挤过来想要为谭氏做事的码头工极多,可这几日见到的人却都对他们横眉冷眼。

    谭廷见状越发要求快速行船,早日进京。

    不想越是要全速进京,越是在中途出了事。

    谭氏的船撞到了山上滚下落在河中的巨石,虽然并无大碍,但必须要临时停船休整。

    船停在了岸边一个叫做领水县的地方,当晚只能临时宿在此地。

    领水本地并没有特别大的世族,但小世族还是有的。

    大世族多半还顾及几分脸面,不会对庶族百姓太过剥削,但小世族却不一样了。

    他们一行走在领水县城里,就不住听到有百姓暗暗咒骂本地冯、薛两个世族。

    街上戾气颇重,吵闹声不绝于耳,谭廷一行不欲闹出事端,一直低调行事,当晚就暂住在了距离县衙不远的客栈里。

    县衙附近要如常许多,众人全速行了好几日的船,在船上也都无聊极了。

    谭廷见不少人想要出去转转,便道只能在这条县衙大街上走动,不许远离。

    众人都晓得厉害,皆应了谭廷的话。

    谭廷见妻子这几日都只在房中篆刻,并没有行船头几日的兴致,便也放下的手头的事情,要陪着她出去转转。

    项宜连道不必,自己和乔荇出去转转即可,只是在男人压下的唇角里,只能应了下来。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清崡和京城就都来了信。

    眼下这个敏感之时,谭廷不能不留意各处消息,天色本也不早了,项宜顺势请他先行回去。

    谭廷闷声看了妻子一眼。

    天都要黑了,他若是回去再出来,街市也该散了。

    他没应她的话,寻了个附近的茶馆落座,将事情处理了再去寻她。

    他既做了这个决定,项宜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就带着乔荇离了去。

    谭廷不放心,还特特指派了一个护卫跟在她身边。

    此地约莫从前学风浓厚,笔墨铺子颇有几间,但眼下看来,几件笔墨铺子都寥落了不少。

    项宜替项寓挑了几块墨便罢了,转身往茶馆处去,不想远远地,竟看到了黄氏的两位姑娘。

    那位陪同上京的张嬷嬷不知道同黄六娘说了什么,就让丫鬟带着黄六娘往旁处去了。

    茶馆门前就只剩下了黄四娘。

    谭建和杨蓁他们都不在此处,张嬷嬷将一只点心提盒递到了黄四娘手里,轻轻地向着谭廷落座的茶馆方向,推了她一把。

    项宜的脚步停在了街道上。

    天几乎黑透了,跟在她身边的护卫问了一句。

    “夫人不回茶馆吗?”

    说话间,茶馆门前的黄四娘已经提着提盒,娉婷走了进去。

    张嬷嬷和秦焦一左一右都在门前。

    项宜目光收了回来,转了身。

    “再去旁处转转吧。”

    天色越发黑了,黑幕拢着略显躁动的县城,闷闷地。

    项宜又在旁处转了一时,不少铺子都打了烊。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回去的时候,突然一声刺破耳膜的声音如雷如闪般传了过来。

    “杀人了!杀人了!”

    项宜他们皆惊诧,朝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

    却看到黑幕笼罩的半边天,不知何时火光冲天,将这夜幕撕开一条巨口。

    下一息,忽然一群人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直冲着项宜他们面前的县衙大街而来。

    只一瞬间的工夫,慌忙奔跑的如浪人群,一下子将他们冲散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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