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大厦将倾

    “呜......”

    一阵悠长的号角声，自永定河北岸响起。

    无数金军兵马呐喊着，像疯了一般朝着对岸北伐军杀去。

    在金军的脚下，是一条条用无数人命与尸骨所铺成的“道路”。

    一只只惨白的手脚，在“道路”下随处可见。

    “道路”两侧是冰冷的永定河，河里漂浮着一具具奇形怪状的死尸。

    这那哪里什么是“道路”，简直便是人间的黄泉！

    但凡任何一个正常人走上一遍，也会变成彻彻底底的疯子。

    “嘣......”

    一阵弓弦响动，北伐军营地中，立刻射出几只稀稀拉拉的箭矢。

    但，冲锋中金军对此早已麻木，只是举起盾牌遮住面庞，脚下则是半步也不敢停。

    因为，一旦他们停下了，就得死！

    “轰隆隆......”

    一连数声呼啸声自金军背后响起，随即北伐军的营地中，顿时冒出了一大片的烟尘。

    而本就稀疏的箭矢，更少了。

    这些时日，北伐军的弓箭手们往往一出手，金军的砲石马上就会呼啸着砸过来。

    但，离谱的是北伐军在砲战上，竟然输给了对岸的金军。

    自靖康之变后，金军从汴梁劫掠走了大批的工匠。

    汴梁城外的刘家寺，更是让金军白白收获了数百辆砲车！

    不管是在工匠上，还是砲车的数量上，金军可以说是完全超过了北伐军。

    当金军将所有砲车集中一处，突然火力全开后，瞬间就再次打了北伐军一个措手不及！

    北伐军砲车、床子弩率先被一一摧毁，紧接着寨墙、各种防御工事、甚至弓手们都成了金军砲车的一个个攻击目标！

    “该死！让刀斧手准备，务必将金军挡住！”

    环庆路经略使郭浩眼见大股金军杀来，而自家弓手们已经抵挡不住了，忙对左右下令道。

    只是郭浩身旁几个统制闻令后，却是纹丝未动。

    环庆路经略使郭浩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手不自觉得就按在了刀把子上，而他身边的众亲兵亦是紧张的靠了过来。

    不待郭浩出声责问，那几个统制索性便摊牌了。

    “经略使，俺们撤吧！”

    “郭经略，兄弟们替靠山王守了几日，也算对得住他了！”

    “是啊！经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你忍心让兄弟们客死异乡？”

    郭浩看着几个七嘴八舌相劝的统制官，长长叹了口气，“这是大家伙的意思嘛？”

    “没错！大伙昨夜早就商量好了！”

    “郭经略安心，等咱们回了陕西老家，朝廷最多申斥一番，不会取人性命的！”

    “大赵的官家和相公还指着俺们西军卖命呢！”

    几个统制笑呵呵的说着，浑然不怕被上官拉去砍了脑袋。

    “既然大家伙都商量定了，那就撤吧。但，走之前，需派人通知下刘经略和吴经略，让他们与我们一道走！”

    经略使郭浩也是累世的将门，自然知道手下这些丘八都是什么玩意儿。

    和这些丘八讲忠义？

    他们为了几个赏功银碗，连小种经略相公都敢卖了，更何况是他郭浩？

    且，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经略使郭浩颓然的摆摆手，示意那几个统制赶紧下去安排。

    “郭经略义气！”

    “俺们自然会派人通知一声刘、吴两位经略！”

    那几个统制见郭浩同意撤军了，当即大喜。

    至于派人通知友军撤退，都是小事，又不用他们几个当官的去！

    而且，逃跑的人越多，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也能分担一些。

    法不责众嘛！

    数个时辰后。

    本还在与金军交战的郭浩军前沿阵地，忽然大乱，金军趁机大举突入了军寨中。

    “败了！”

    “汉儿跑了！”

    “俺们胜了！”

    金军红着眼杀进了军寨，而对手则只顾抱头而逃，根本就无人组织反抗。

    既然都要跑路了，哪还有人愿意留下来，替旁人挡刀子！

    赵官家的面子都不给！

    整个环庆路崩了......

    “经略使速走！”

    环庆路经略使郭浩就这么被自家亲卫簇拥着，惶惶不安的逃出了营寨。

    “什么？”

    “郭浩那小子跑路了？”

    熙河路经略使刘锡、永兴路经略使吴玠望着信使，瞬间大惊失色。

    本来这条防线便摇摇欲坠，如今经略使郭浩带头跑路，这仗还怎么打？

    刘锡、吴玠立刻派人快马加鞭报于靠山郡王张平安处，又传信于韩世忠、岳飞、林冲等人。

    同时，两位经略使也开始准备撤军了。

    毕竟永定河防线已经被金军突破，再坚守下去也毫无意义。

    岳飞营中。

    因吴、刘二人的信使先后到达，让整个军营里都吵做了一团。

    “宣抚，俺们怎么办？”

    “西军这群没卵子的，俺就知道他们靠不住！”

    “撤吧！俺带兄弟留下断后！”

    “撤什么撤？这么些兄弟的血，就白流了？要走你们走，俺留下来，和金军干到底！”

    众将眼看着局势崩坏，纷纷大吵了起来。

    而，营帐外头，不少岳家军士兵闻讯，亦是自发的手持武器，默默围了上来。

    岳飞近日来屡破金军，让上下振奋的军心，在此时亦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全都给俺住口！”

    统制官牛皋大喝一声，制止了帐中的争吵，大步出列朝着岳飞叉手拜道：俺牛皋听岳宣抚的，上刀山，下油锅，无二话！”

    本还在争论不休的帅帐，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随后，众将互视了一番，齐齐朝着岳飞拜道：“吾等亦听宣抚差遣！”

    岳飞默默不语，起身拉开了帅帐，外头此时已是密密麻麻聚齐了一大群的士兵。

    众人见岳飞现身，忙全都拜了下来，齐声喝道，“吾等愿誓死追随宣抚！”

    岳飞看着面前忠诚的部属，忽的抬头望向了营中央的那杆大旗。

    那大旗上绣着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正在风中烈烈作响。

    精忠报国！

    岳飞猛地用力捏紧了双拳，目光坚毅的环顾周围众将士，“诸位兄弟，如今友军尽撤，金军四面杀来，我等己成孤军！

    有愿北返者，飞绝不强留！”

    有不愿，那便随我岳鹏举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岳飞话一说完，整个岳家军瞬时沸腾了起来。

    直娘贼的！

    管其他人怎样，俺们岳家军，不跑！

    大厦将倾之际，每个人都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只是这一退一进，选择间，方见真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