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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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文嘉放假家来那日清晨,南山上下了小雪,山腰上云雾缭绕看不清,山脚下的人只觉得今早比昨日更冷。

    待到下午,一阵风吹散了云雾,才叫人望到一点南山顶上苍翠间点缀着积雪的胜景,渔娘站在书楼上瞧了许久。

    “今年的第一场雪呀。”渔娘语气欢快。

    阿青笑道:“您快别瞧南山雪了,二少爷家来了。”

    “哦,带了几个人?”渔娘转身过去瞧。

    “看着有七八个人。”

    阿青一直守在书楼南边的窗口,远远看到一群做书生打扮的人下船,就赶紧叫主子过来瞧。

    贺文嘉的同窗渔娘都不认识,但是那两个年纪五十来岁的人她猜到应该是许耕和范江桥。

    下船后几人凑在一块儿说笑,随即迈开步子,看来是打算走回来了。好在从码头到南街也不远,走过来也能瞧瞧街上的热闹。

    “阿青,快去贺家传消息,就说贺文嘉带客人来了。”

    “奴婢这就去。”

    阿青走后,阿朱端来一杯羊奶煮的奶茶,一边放下一边道:“既然人回来了,您就别在窗边吹寒风了。

    渔娘没理,又看了一会儿,等人都走了,她才叫阿朱关上窗户。

    渔娘回头看到奶茶,有点惊喜:“买到奶羊了?”

    “买到了,也是运气好,听管事说今早在街上碰到一个乡下人拉着奶羊去北街上卖,就赶紧买了回来。”

    羊奶滋补,家中原来养着一只奶羊,平常做点心,偶尔煮粥用着都很好。秋天时养着的奶羊奶了,家中有两个月没吃到加了奶的粥点了。

    渔娘端起奶茶喝了口,十分满足:“用红茶煮的吧。”

    “是,前儿东街上李掌柜送了十来斤红茶来,说是谢谢咱们老爷上回帮忙。李掌柜说这是走茶马道从云南府送来的,秋茶制的红茶滋味醇厚,用来煮茶汤最好。”

    渔娘一口气喝了半碗:“羊奶给孙家送了吗?”

    “奴婢不知,应该是送了吧。”

    “回头你去问问厨房,若是没送,就叫他们从明天起每日送一半去孙家,也能给师父师娘添个滋味。”

    “奴婢记下了。”

    过了会儿,阿青回来了:“禀主子,二少爷带着客人已经回来了,将才贺升过来传话,说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书楼。”

    渔娘起身:“那我去主院陪娘说说话,阿朱陪我去,阿青你留下伺候。”

    “是。”

    书楼是渔娘常待的地方,特别是二楼摆放着渔娘用惯了的物件,客人来之前,阿青领着小丫头把书楼里小姐独用的物件都收起来,又摆上了新的。

    过了会儿,从厨房端来刚烘烤好的酥饼、茶点等也送来了,阿青亲自摆好,又叫小丫头在主院煮着山泉水,等客人到了就可立即冲茶送来。

    “许先生,范先生这边请。”

    贺文嘉带着两位先生并几个同窗见前院过主人家后,就把人引到西跨院,阿青等候的人赶紧迎过来。

    “阿青,她可在?”

    阿青笑盈盈行礼:“主子有事儿出去了,您有什么样的只管吩咐奴婢。”

    贺文嘉点点头:“知道了,先生们要去书楼瞧瞧,你带路。”

    “是,诸位贵客这边请。”

    许耕和范江桥走在前面,贺文嘉走在左边,黄有功故意撞了下贺文嘉肩膀,怪声怪气:“什么叫她呀?她是谁呀?”

    贺文嘉瞪他:“非礼勿言,黄兄不知道?”

    黄有功还想闹腾,朱润玉轻咳一声,笑着劝:“在主人家呢,黄兄适可而止。”

    “贺兄,这书楼建得挺宽。”

    这次跟来的还有胡玮、石匀、汪直等人,几人走到书楼跟前,仰头瞧。

    石匀仔细数了数门前的青石板:“这书楼至少两间宽。”

    原来听说书楼只三层,都以为只是家中建着哄闺阁小娘子玩的小楼,没曾想这么宽敞。

    进门口,看到书楼里一排排摆得满满当当的书架,更是让人震惊。

    一楼就摆着这么多书,二楼三楼里是不是更多?

    许耕和范江桥都是爱书之人,家中也藏着许多书,他们两人进门最先注意到的不是书,而是书架。

    “这书架是柏木打的吧?”

    贺文嘉点点头:“外头的架子是柏木打的,中间的板子是樟木的。”

    许耕拍拍书架:“挺好,结实、防虫。”

    黄有功等人跟许耕和范江桥又不一样,几人最先注意到书,一楼摆放的都是渔娘看过或是不太感兴趣的书,多是些经史子集及其各种注疏,一看就叫黄有功这等读书人欢喜。

    “好家伙,贺兄,之前你和王苍看的《南土书辞》就是在这儿借的吧。”

    黄有功从书架上抽出那本《南土书辞》,上面还有贺文嘉的笔记,他一下就认出来了。

    “是呀,我记得你抄过一本?”

    黄有功羡慕:“只抄过《南土书辞》这一本而已,这里一半的书别说见过,我听都没听过。”

    何止黄有功羡慕,石匀、朱润玉、汪直、胡玮等人都十分羡慕。别看他们一个是学正的孙子,一个是家中开着许多铺子、一个父亲是县令,一个有当爹的通判,他们家中藏书,能有百册就了不起了,不足一楼的零头。

    听说梅家是从江南来的世家分支,没落的世家分支竟能攒到这么多书册,简直让人心惊。

    许耕扭头问:“你说的农书、工书呢?”

    “在楼上。”

    一行人又上楼。

    一上楼就看到对面窗边摆着的矮榻,左边摆着圈椅、茶几,右边摆着长七尺,宽三尺的桌案,桌案上还摆着文房四宝。

    墨条、宣纸、砚台等先不提,只说桌案前摆着的毛笔,什么软毫、硬毫、兼毫,按毛分又有山马毫、猪鬃、狼毫、兔毫、石獾毫、鹿毫、鼠须,各色粗的细的,长的短的,二三十支笔挂满了两排笔架,看着蔚为壮观。

    黄有功跑过去瞧:“做什么要准备这么多笔?”

    准备这么多笔,当然是为了渔娘画舆图方面。舆图敏感不好胡说,贺文嘉打着哈哈:“你不觉得挂满了好看吗?”

    黄有功瞥了他,只是为了好看?他才不信呢,那些笔一看就是常用的,书楼的主人做什么才能用到这些笔?

    许耕和范江桥两人见多识广,看到这些笔大概能猜到一些,却不多言,因为此时两人就跟老鼠掉进米缸里一般,欣喜地在书架间走来走去。

    使许耕和范江桥高兴的不只是这里有大量的书籍,还因为他们发现了好几册孤本,都是他们家没收集到的。

    “贺文嘉,这几册书可能借我瞧瞧?”

    贺文嘉哪敢作渔娘的主:“许先生,不急嘛,等我去问问这家主人。”

    阿青上前一步道:“主子说了,两位先生若是有看中的书,尽可借去看。”

    许耕大笑:“还是主人家大气。”

    贺文嘉轻哼,渔娘大气,他也不差好吗。

    范江桥微微笑道:“请主人家放心,我等都是爱护书籍之人,定不会损污了孤本。”

    黄有功他们不懂农学,也不懂墨家那些理论,当他们凑到范江桥跟前,看到书籍里写的东西,字都认识,却不明白什么意思时,更不想懂了。

    贺文嘉:“这个是计算河道水流冲力大小的,修河道用得着。”

    “我不明白,修河道不就是在两岸垒石头和泥浆吗?这还用算?”黄有功挠挠头。

    “呵,那你知道当地旱季,雨季水流大小?河道要建多宽合适?堤坝建多厚多宽才挡得住水流?这些石材、泥方要多少?要多少人力花多少时日才能建好?”

    这......不都是看朝廷拨了多少银子嘛?

    贺文嘉的话把黄有功几人问住了,黄有功、朱润玉、石?不知,胡玮、汪直两人的爹都是官员,在家时大概听过一耳朵,但他们也不明白其中细节。

    毕竟,贺文嘉问的这些问题,别说一般官员了,就是户部、工部里的大人们,知道所有门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范江桥笑问许耕:“你是府学里的算学先生,你没教过他们?”

    许耕叹气摇头:“惭愧惭愧,我虽是府学里的算学先生,本事却不如你许多,这本测算书我家也有,还未研究清楚。

    “无妨,左右我要在叙州府留一段时日,不懂的你来找我。”

    “范兄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嫌我打扰。”

    要学啊?黄有功、朱润玉不禁心有戚戚,许先生这么厉害的算学先生学了这么多年都没学会,他们能学会吗?

    明年若是中举,后年春天去京城考进士,他们哪来的空闲学这个?

    再说,算学只是小道,四书五经才是他们真该学的东西,虽然贺文嘉讲的东西很实用,可确实不值得他们在这上面花费许多功夫。

    黄有功拍拍贺文嘉肩膀:“我不如你许多,既然这些你都懂,那你有空多钻研,以后我若是用得上这个,我再来找你学。”

    贺文嘉拍开他的手:“说的都是些废话,你想学,为什么不现在抽空学?须知书到用时方恨少。”

    汪直苦笑摇头:“经义、策论已经叫我等耗费全部心力,实在是不能及。”

    朱润玉、胡玮、石匀都点了点头,现实确实如此。贺文嘉打小就学算学,他的底子厚,他们这些人跟贺文嘉本就比不了。

    范江桥的目光在几个年轻学子间游走,这番对比之下,更显出了贺文嘉的厉害,也叫江桥更想结识教出贺文嘉这等学子的先生。

    贺文嘉无奈:“行吧,咱们都是叙州府出来的同窗,你们以后若是当官了,不懂就给我写信。”

    汪直、胡玮、朱润玉、石匀、黄有功四人大笑,都冲贺文嘉行礼:“那就借贺兄吉言了。”

    二楼的藏书叫许耕范江桥心喜,三楼藏的孤本中多有传了几百年的珍品,不限工农,其中收藏着许多算经、医书、兵书等,从翻阅痕迹看,书楼的主人定然常拿出来瞧。

    范江桥心里不禁感叹,上过世家谱的家族就是不一般,不过几年的工夫,就能搜罗来许多价值千金的孤本。

    胡玮等人也很震惊,朝廷打压世家,但世家的底子超出他们想象的厚。

    梅家都是如此,哪些大家族,比如是假的领头羊陈家,家中又攒了多少好东西?

    石匀看向贺文嘉,贺文嘉明白他的意思:“别看我,我家可没有这些东西。”

    梅家能找到这些东西,那是因为梅家在书坊书铺这方面的人脉还在,他家如果也想弄个书楼,最多只能买到市面上有的书籍。

    在书楼里参观了许久,时辰不早了,一行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书楼,走前,范江桥坚持要去拜别梅家的主人。

    梅长湖本来在主院,听说客人要走了要来给他道谢,梅长湖轻呵一声:“哟,这么客气?”

    渔娘:“不是对您客气,是对咱们家书楼客气,他们肯定是看中书楼里的孤本了。”

    梅长湖立刻变了脸色:“你别瞎大方,他们来看书就罢了,你可不能瞎送给别人,这些书都是你老子我费了大劲儿贴了脸面给你淘换来的。”

    “我哪儿敢呀,我只告诉阿青,最多可以借给他们瞧瞧。”

    “就算借,也只能在咱们家瞧,不许带出咱们家。”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梅长湖不放心手缝特宽的闺女,准备去前院亲自跟许耕范江桥好生说说。

    林氏知道女儿的性子,她问:“那两个先生很厉害?”

    “那位许先生一般,那位姓范的先生非常厉害。”

    不是很厉害,而是非常厉害,林氏听进了心里,她道:“之前听你说,那位范先生是九江府人?”

    “贺文嘉写信来是这般说的。”

    “既是九江府人,那肯定喜欢吃鱼,林妈妈,你去贺家送句话,问家中可准备了鱼?若是没有,明日派人去清溪村,清溪村的村民这几日正要撒网捞鱼,正好去买几条野生的。”

    “买来鱼,最好去周家饭庄请周家兄弟来家做鱼,他们家做鱼的手艺好。”

    林妈妈点点头,立即去贺家传话。

    林氏笑道:“你爹今年派人去江南采买板鸭,腊鱼我叫他别买。叫我说,就在咱们这边买野生鱼料理好了做成腊鱼,虽然不如南方的鱼大,滋味却能好上两三分。

    渔娘觉得腊鱼的味道一般,比起腊鱼她更喜欢吃鲜鱼。

    母女俩说着闲话,过了会儿梅长湖进来了,一张口就说:“那两位先生果真看中了咱们家的藏书,提出要借阅抄写,我应了。”

    梅长湖进来坐下:“那位范先生还跟我打听师兄,说明日要去孙家拜见师兄。

    林氏没放在心上:“师兄在南溪县也算有些名声,来南溪县,去拜见师兄有何好说的。”

    “倒不是去拜见师兄有什么,我听范先生夸文嘉那意思,话里话外十分羡慕先生能教出文嘉这等聪明孩子。”

    好似,有收徒的意思。

    梅长湖仔细想了想,咂巴着范先生和许先生说的话,他觉得自己没猜错。

    渔娘惊讶:“没听贺文嘉说呀?”

    “可能是范先生讲究,要见过贺兄夫妻和你师父,才好提拜师的事吧。”

    在外人看来,贺文嘉从小跟着孙浔读书,孙浔把贺文嘉教得好,两人感情又不错,孙浔却没把贺文嘉收入门墙,中间定是有什么缘故。

    隔日上午,许耕、范江桥登门,孙浔请两位到屋里喝茶,对于这个疑问,孙浔笑道:“哪里有什么缘故,我一个乡野之人,收来徒弟于他于我又有何益处?我只管教书育人罢了。”

    孙浔不慕名利,纵使王苍、贺文嘉中状元又如何?他孙浔依然是那个孙浔。

    许耕赞道:“孙先生真是品性高洁呀!”

    “许先生客气了,只要朝野安稳,不争高官厚禄,只做江湖蓬蒿客,这才是人生至高享受。”

    江湖?许耕心一动:“孙先生莫不就是江湖浪人?”

    江湖浪人和南溪县有牵扯,且贺文嘉说过,孙先生一家今年春天才去过一回江南,孙先生的学识跟江湖浪人对得上。

    额孙浔笑着摆摆手:“我却不是江湖浪人。许先生若是看过《青云志》,就知江湖浪人行笔细腻,嬉笑怒骂皆有趣,这等文章必然出自年轻人之手。”

    范江桥也看过江湖浪人写的两本游记和《青云志》,他道:“孙先生说得没错,我也有此感。”

    许耕回头细想,还真是如此。

    范江桥和孙浔年龄相差不大,又是从前朝走到今朝的文人,又都退居江湖之远,在家教书育人,两人十分说得来。

    知道范江桥有意收贺文嘉为徒,孙浔一点都不介意,甚至愿意帮着说和,范江桥自然感激不尽。

    下午,范江桥和许耕去城外游玩,孙浔亲自去贺家找贺宁远。

    “范先生本人的学识没得挑,范家深厚的人脉和倚仗更是难得,二郎若是拜范先生为师,搭上工部尚书的路子,二郎以后若是入朝,也能有个帮衬。”

    范江桥的堂弟范江阔是他一手扶起来的,范江阔这个工部尚书是专心做事的孤臣,寒门世家之间的争斗他全不参与,皇上要用范江阔,却嫌范江阔不识趣,所以范江阔虽是工部尚书,却未入阁。

    贺宁远低头沉思,若是做孤臣,这个时局之下,倒是比直接倒向寒门来得好。

    “可文茂那边……………”

    “无妨,兄弟之间各有各的选择也不稀奇,陈家是世家领头羊,家中还有子弟倒向寒门呢。”

    说不清是两面讨好还是真的政见不同,也无人去深究。

    贺宁远心下有了决断,有些不好意思:“二郎是您从小教大的,叫他拜别人为师,终究是我......”

    “贺兄这话就客气了,渔娘是我唯一关门弟子,等二郎和渔娘成亲,他跟着渔娘也要叫我一声师父,两边不耽误。

    孙浔话说到这个份上,贺宁远下定了决心:“那就听先生的。”

    贺宁远替儿子答应下来,这时,贺文嘉今儿一早领着同窗去白云观烧香,年轻人腿脚快,中午就下山来,到清溪村梅家吃了一顿农家饭。

    下午家来,胡玮说起王家,说王苍之前借给他一本书没还,他一直叫小厮带在身边,左右白水村也不远,他想去还了。

    朱润玉、石匀、黄有功,汪直他们也没去过王苍家,于是都骑马陪胡玮去白水村王家。

    胡玮不仅送还了王苍的书籍,几人一起拜见了王苍的母亲,离开时,刚巧碰到王苍的妹妹从叔叔家回来,两边都低头避开。

    只有胡玮,转身时微微抬头,跟芸娘对上了眼,不过一个呼吸间,胡玮又垂下了眼,似是不小心抬头才看见。

    待人走后,芸娘去屋里给她娘请安:“我刚去看堂姐,坐下一盏茶都没喝完您就叫我家来,可是有什么事?”

    赵氏叫管事妈妈把家中账本交给她:“我头疼得很,这月的账本你拿去看,明日把钱发了。”

    “哦。”

    渔娘捧着账本走了,赵氏轻叹一声,真有些头疼,叫丫头来给她揉揉。

    贺文嘉带着同窗回家,把人安顿到客房,贺文嘉回自己屋里洗漱,还没脱衣服就被他爹身边的小厮叫过去。

    “什么,叫我拜师范先生?”贺文嘉惊得往后一跳。

    贺宁远凶他:“那么大声做什么,怎么,你不愿意?叫你拜师范先生还委屈你了?”

    不是委屈,他也知道范先生厉害,可孙先生那儿........

    “孙先生没你说想那么小气,这事是孙先生亲自来说和的,拜范先生为师对你有好处。

    贺宁远知道他不乐意当官,也不说以后中进士为官后有个靠山之类的话了,只说对他有好处。

    贺宁远的话传到贺文嘉耳朵里,他理解的就是范先生学识渊博,能教他许多他不明白的东西。

    “范先生在算学、工学上比孙先生厉害。”

    贺宁远轻哼:“那你答不答应?”

    贺文嘉倒是想答应来着,可是,总感觉他占便宜了,范先生收他有什么好处?

    贺宁远被傻儿子气得够呛,直问他:“就问你答不答应?”

    “那,答应?”

    贺宁远被气得抬脚就走,这臭小子,真以为人家范先生求着他拜师了?不识好!

    贺文嘉趁人不注意跑去梅家,梅长湖不在,林氏叫门房让他进门。

    贺文嘉谢过林氏,跑去找渔娘说拜师的事。

    渔娘二话没说,找了两本古籍出来交给他:“这两本我已经手抄了一本来,手抄本我留下,古籍就当拜师礼。”

    好了,贺文嘉不用问了,他知道渔娘十分赞成。

    既然都没意见,隔日范江桥就在贺家办了拜师礼,正式把贺文嘉收为徒弟。

    拜师后贺文嘉才知道,他前头还有两个师兄,一个在地方任职,一个在工部当差。

    贺文嘉顿时心虚,到时候他怎么跟两位师兄比?

    贺文嘉心虚得说不出话来,许耕把早就准备好的贺礼塞给贺文嘉:“好侄儿,以后要叫我一声师叔。”

    “许先生,这从何说起?”

    许耕哈哈大笑:“我和范江桥同辈论交,你不叫我师叔叫什么?”

    范江桥笑着点点头,十分赞同许耕的说话。

    这声师叔该叫的,若不是许耕三番两次给他写信吹嘘贺文嘉这小子如何如何好,他又听了侄子范木秀说贺文嘉这小子是个聪慧纯善之人,他也不会从九江府来叙州府见他,更不会亲自考察过他的学识和品性后生出收他为徒的想法。

    观礼的黄有功等人有些羡慕,贺文嘉这小子好狗命,竟然拜了范先生为师。

    范家,如今也是条不大不小的大腿啊,而且范家还出能人,以后都用得上。

    羡慕归羡慕,轮不到他们,没用!

    两日假期过完了,一行人要回府学读书。贺文嘉不走,因为初六他和渔娘要定亲,他要留到初七早上才去府学。

    “别等初七,初六下午回去吧,晚上歇息一晚,初七早上就能去府学读书。”许耕劝道:“你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学业为重。”

    孙浔、贺宁远、梅长湖都点头说是。

    范江桥笑道:“初六晚上我和文嘉一起去府学。”

    范江桥刚收了徒弟,肯定要带在身边好好教一教他,范江桥决定明年乡试之前,他都留在叙州府。

    贺宁远自然高兴,还邀请范江桥过年时来家里,范江桥拒绝了,他已经答应许耕,要跟许耕去南阳府许家一趟。

    许耕带着黄有功他们先走,走之前还不忘去梅家借了两本孤本。梅长湖本来不想远借,看在贺文嘉师父的面子上,还是借给许耕了。

    许耕高高兴兴捧着孤本离开。

    渔娘:“贺文嘉,等你回去你要帮我盯着点。”

    “知道了,肯定会让古籍完璧归赵。”

    渔娘嗯了声。

    范江桥年纪不小了,不好在门口冻着,贺宁远请范江桥去屋里说话,孙先生和师娘家去了,阮氏和林氏两人相携去花厅。

    门口,只剩下贺文嘉和渔娘了。

    贺文嘉往前蹭了两步:“渔娘,还有几日我们就定亲了。”

    渔娘看着他,他想说什么?

    贺文嘉有些脸红:“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送你。”

    “算了,你的银子留着你读书使吧,不用给我买东西。”渔娘心想,他手里的银子还没她卖书分到的银子零头多。

    “那,我带你去选首饰,我祖母留给你的。”

    祖母说留给他未来媳妇儿的,那就是给渔娘的。

    渔娘想到那只墨玉镯子,也想去看看:“那走吧。”

    贺文嘉激动地伸手拉鱼娘的手,半路被一只小爪子截住。

    梅羡林:“我也要去。”

    贺文嘉:“…….……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我一直在这儿。”

    梅羡林嫌弃地撇开贺文嘉的手,他要拉着姐姐。

    贺文嘉:“......”他就说吧,他就说吧,小舅子跟未来老丈人一样烦人。

    渔娘抿嘴笑:“还去不去?”

    “去!”

    这个去字说得有气无力,明显没有将才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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