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而梦境世界里,徐晓芳微笑着朝她挥手,“外面不是真实的,有伯奇在的地方,才是能容留我的现实。我要做伯奇,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她明明在笑,悲伤却像是从她眼里溢出来,看得皇甫筠一阵心酸。

    不知为何,皇甫筠只能微笑,“别人的期望都是希望从你这里得到回报的。’

    “晓芳,你对所有人都很好,为什么不能对外面的晓芳好一点呢,不论梦境或现实,最该被你温柔对待的人,只有徐晓芳……………“

    徐晓芳羞怯地低下头,“我这样的人,脑袋不聪明,人还没用,但是我也会害怕。他们都说我不好,我也觉我很不好,很不好。

    “所有人是什么话?不爱你的人都不重要,只要你能爱你自己,就能抵过所有居心不良的人。晓芳,请你不要走,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皇甫筠注意力全在徐晓芳身上,听到她的喃喃,赶忙出声,到最后她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恳求。

    “我......”徐晓芳眼底蓄着晶莹,眼睛像是希望得到肯定的在皇甫筠脸上逡巡,有些迟疑的开口。

    一股黑烟突然插入皇甫筠和徐晓芳之间,浓浓的黑色弥漫开来,黑蛰的声音阴恻恻的响起:“真感人啊,可惜终究是白费功夫。”

    皇甫筠目光瞬间冷了,“你还没死呢?”

    黑蛰轻蔑一笑,说:“伯奇的梦,的确叫你们钻了空子,但你们也忽略了一件事,伯奇梦里的我,也不是真的我,你们在这里倒是可以杀掉伯奇,但是杀不死真正的我。”

    浓烟滚动的间隙,皇甫筠看到对面一袭黑衣的黑蛰张开双臂,从后面像蛇一样缠上来捂住徐晓芳的眼和脸。两股黑烟从他身后汇聚瞬间化作巨大的黑色翅膀,张开又合拢,最终将徐晓芳紧紧包裹。

    “亲爱的,”黑蛰附在徐晓芳的耳畔,恶魔般柔声低语,“跟我走......只有我才能给你想要的,只有我,才能让你去往极乐世界......”

    一行泪,从徐晓芳脸上滑下,濡湿的水痕,漫过黑蛰修长的手指,无声滴落。

    黑蛰的话明明对着徐晓芳,眼睛却牢牢地盯着皇甫筠,目光戏谑,嘴角上扬幅度越来越大,似是在嘲讽她刚才的无用功。

    皇甫筠看着他挑衅的脸,目色越来越沉。

    “只是这点伎俩,你觉得骗得过白鳞的眼睛吗?”她下巴微微扬起,语气冰冷,眼底闪着细碎的寒芒。

    裹着徐晓芳像个黑蝙蝠一样的黑蛰闻言身形一滞,原本正在淡化的身影像是接触不良的屏幕一样闪了闪。

    皇甫筠又补了一句,“我是白鳞亲自带的部下,凭他的为人与本事,丢下我自己跑了,你就没怀疑过什么吗?”

    黑蛰眉头瞬间拧起,心电急转,加快了消失的速度。

    仅仅是这一点慌乱,在皇甫筠这里就够了。

    她出其不意的踏前一步,伸出手,紧紧的抓到了一个隐形的人。

    “你如何看得到我?”隐形的人有些惊诧。

    皇甫筠微笑,“伯奇,黑蛰说他隐藏在徐晓芳身上,其实他并不能,因为这是伯奇的梦,不是他的。他打白鳞借助的是与伯奇心灵相通的力量。”

    “晓芳她是另一个梦投射进这里的残影,他原本是无法触到她的。可他不仅触到了,还隐藏在了晓芳的身体里,唯一的解释就是,守护在晓芳身边的人,是你,伯奇。黑蛰借助你的能量,用梦意识进入了你的梦。他从始至终寄宿的都是你的梦意

    识。现在,他被白鳞打得要出梦,终于能放过你一瞬,所以我才能抓到你。”

    “抓到也没用了,我就要消失了。”隐形的人,也就是伯奇哀哀的叹了口气。

    “能放晓芳回来吗?”

    “不是我不放,是她无处可去,我若不带她走,她也无处容身,太可怜了。”

    “她认为她无处可去,她被徐家这块淤泥遮住了眼,她曾竭力去擦拭,可越擦越模糊,眼睛也受了伤。至少,该有人告诉她,可以试着用水去洗,用药去消炎,她的眼睛被伤得太深,要很久时间才能恢复,但并非没有办法!”

    伯奇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不能,我只想和她在一起......”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恍然浮现,露出一张年轻的如同中学生的脸,乌黑的短发造型干净又乖巧,他的皮肤很白很文静,他的眼睛又大又亮,目光沉静温柔,却充满了无边的哀伤。

    这边才露出他的全貌,那边风又起,将他如流沙般吹散。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等着晓芳最后的选择,等她最终来寻我......”

    “等等!”皇甫筠急得上前去抓,却只抓到一把不断流逝的飞沙。

    “伯奇!”

    皇甫筠果断冲进飞沙阵中,眼前事物忽然大变。

    漫天黄沙渐渐退散,露出七局工地的一角。

    皇甫筠似乎开了上帝视角,她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妖怪,可怜巴巴地躲在角落里。

    他就是伯奇。

    所有人都觊觎他的食梦能力,他的梦能吃掉人类的意识,能得到人类的能量场。

    作为第一空间世界的流放者,第二世界的异乡客,要想在这里得到更多的能量,就要吸食星球最强生物的能量场。

    但是进了监狱,妖怪们就被迫断了和人类的联系。

    唯一有连通希望的就是现任伯奇。伯奇一族通过吞噬宿主的方式生存,将宿主的意识、欲望与渴望激发至极限,从而产生强烈的精神波动后再将其彻底吞噬。

    然而,随着世代的更迭,伯奇一族的力量日渐衰落。

    到了这一代,其能力之弱小,即便是在梦境中也难以汲取足够的能量。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工地这只小伯奇,连进入梦境的能力都丧失了。

    由于妖局严格的管理机制,内部纷争被有效控制。所以即便伯奇实力微弱,也能被保护不被其他妖怪吞食,还被单独分配到了其他领域工作。

    但总有一些心怀叵测者试图接近它,希望得到他的好感,之后沉他隔空吞食人类梦境时,一点点啃食掉他的身体。每次只吃一点,既不会要他的梦,还能叫他因为痛苦更严苛的压榨人类的梦。

    但他们的如意算盘到底都打空了,伯奇根本没有进入人类梦境的能力。于是每一个心怀不轨的妖怪都恼羞成怒将失望的怒火狠狠发泄在了他身上。

    伤痕累累的小伯奇孤独地活着。他的内心充满了失落、安静与深深的哀伤。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梦中踏入了人类的世界,在那里遇到了同样孤单的小女孩。这个发现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起初,按照自己种族的传统习俗,小伯奇打算通过激发女孩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情绪来获取能量??这对他来说意味着“吃掉”她的梦。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事情逐渐偏离了初衷。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或愿望,小女孩总是尽力满足他这位神秘朋友的需求。

    终于有一天,当再次进入梦境之中时,小女孩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你想要吃掉我的梦呢?”

    面对这样的问题,小伯奇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道:“在我们的世界里,只有能够成功吞噬他人梦境的生物才被视为真正的强者。但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这样做会让你不开心的话,那我宁愿放弃成为所谓的“合格’好伯奇。

    朋友啊,他也想有。

    晓芳后来对他说了一些话,他却忽然听不清了,他进了梦,却不吃梦,能力实在有限。

    但是他不打算把这个消息说出去,不想告诉任何妖怪,他已经能入人类的梦境了。

    一旦说出去,晓芳的意识就会被吃掉。

    实际上,由于波函数坍缩和因果律的关系,真实世界的晓芳对他没有任何记忆。

    每一次入梦都是新的相逢,每一次出梦都会彻底遗忘。

    晓芳不记得他,他却对晓芳的每一点变化都看得很清楚。

    他们相遇了很多次,相识了无数次。

    有一次,晓芳忽然很伤心,说她不是徐晓芳,她想做伯奇。

    于是他说:“你就是伯奇,我则是徐晓芳,但不论你我各自又是谁,我永远藏在你的梦境深处,爱着你。”

    又有一次,晓芳当他是陌生人,他兴致来了,就会忍不住创造的巧合重新和她做一个梦的朋友。

    慢慢的,他习惯了有她的生活,有她在,自己也能找到更多的自己。

    即便会被不停的遗忘,但他们是朋友,即便不是永远的朋友,有她生活过的世界,也会有那么点的不一样。

    忽然有一天,他们再度成了陌生人,他孤独的坐在河边看月亮的倒影。推着自行车徐晓芳停下了,站在了他的背后,送了一瓶水在他身后。

    那天伯奇没觉出异常,笑着摆摆手,付了钱给她,还要买更多的东西。她却笑着摆摆手,什么都没要。

    他们明明是陌生人,她却笑得像个老朋友。

    伯奇有点奇怪,却也没有那么奇怪,毕竟梦中人,逻辑和清醒时总是不一样的。

    第二天再入梦,伯奇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徐晓芳落水了。

    昨夜的笑容,是她在想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伯奇再也顾不得什么规定,更不惜任何代价的都想要以实体身躯入梦,顺着梦之境逃出工地,去救晓芳,去和她一起离开。伯奇是食梦兽,连梦都入不了的食梦兽没有存在的必要。

    而晓芳是他唯一的梦境。

    他畅游的梦境世界,独属于他自己的世界,是她的梦。

    如果她想离开,他就带她去他的世界,一个被永恒封闭的梦境,历代伯奇内心最深处的梦。

    如果她想长眠,他就陪着她一起长久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