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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刻,他的脑袋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被骗了…………

    他又被骗了!

    若是按照师青若告知于他的消息,不明就里的人只会觉得,她是因世所罕见的美貌,遭到了公子羽的觊觎,若不想为人掌控,只能退居深山,自独孤求败所留下的剑法传承中寻找机会,否则,便要被青龙会逼迫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是有人仗势欺人,欺压这个可怜的姑娘。

    但如果这个姑娘并非孤身一人在这江湖上行走,而是以迷天盟前圣主夫人,现在的七圣主这样的身份,统辖着数千武林人士,那么公子羽以青龙会与其相斗,其中的意思就完全变了!

    在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面前,阿飞甚至无法确认,师青若先前说出的话里,到底有没有弄虚作假的成分。

    这个惊吓,更是免不了让他回忆起了当年……………

    当年他年不过十七岁,初入武林,被那佛口蛇心的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所骗,险些折磨志,变成一个被感情所束缚的废人,若非重新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又有挚友在旁支持,恐怕天下已经无一个名号“飞剑客”的人。

    现在??

    阿飞当即拔腿朝着门外走去,仿佛唯恐走得慢一点,便会再落入一个新的陷阱。

    这大概就是“一朝被蛇咬”的教训,带来的本能反应。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门去,便有一道紫光自师青若的袖中窜出,横亘在了他的面前。

    他腰间的短棍快得只见一抹残影,那道紫光却铿然数声,以一种柔如清风的力道接连招架住了三道急冲的剑势。

    “你用我教你的剑法拦我?”阿飞眉峰一挑。

    那张已足够成熟的面容上,少见地出现了一份少年人的薄怒。

    师青若收剑垂眸,怎么看都有几分委屈。饶是意识到这极有可能又是她浑然天成的诱骗,阿飞还是不由咬了咬牙关,将短棍收了回来。

    师青若朗声:“前辈还未主持公道,为何要走?我见你觉得自己遭了骗,总得把你拦下来,将话说明白。”

    她抬起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问道:“敢问前辈,我有说过哪一句假话吗?竟让您觉得自己是被坑骗来此。”

    “你......你是迷天盟的圣主,公子羽如何敢觊觎你的美色。”阿飞绷着面颊答道。

    师青若脸色都不带变的:“这有何不敢呢?并非人人都如石观音一般,遇到打不过的就躲得远远的。昔年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明知自己不是诸葛神侯的对手,还是要去执行刺杀之举,让自己损失了三根手指……………”

    “那是武道上的遇强则强,不是??“

    “那我还敢觊觎白云城主苏楼主的美色呢,凭什么公子羽对付我,就只能是因为帮派火并?”

    “......”阿飞被震在了原地。

    刚听说师青若回来便冲过来的温柔猛地听到了这一句,差点没一个踉跄摔出去。

    却又见师青若在丢出了这理直气壮的炸雷后,一把抓住了面前那个男人的手,连忙站直了身子。

    “我一句谎话未说,前辈反觉我有心隐瞒,并非良善之辈,那为何不敢与我见一些东西。”

    阿飞的脸色在一瞬间变过了数种颜色,定住了脚步:“你松开,我跟着你走。”

    师青若将话说得如此笃定,仿佛真不曾跟他说过假话,饶是阿飞自觉已长了不少江湖经验,都免不得要想想,自己是不是当真错怪了眼前之人。

    但他又猛地想到,这等避重就轻的说法,未必就比谎话逊色到哪儿去,同样有着迷惑人心的魔力,绷着一张脸跟在了师青若的后面。

    直到随她一并,走进了一座四处都是冷气的冰窖之中。

    在前方的寒冰玉床之上,躺着一男一女两人的尸体。

    “这便是被公子羽和元十三限所杀的方歌吟。原本等到血河天羽各派到来,他的遗体就应该在高小上的主持之下安葬,谁知道就连高小上也死了,就先继续寄存在迷天盟的冰窖里。”

    她指着方歌吟的胸口那处重创,朝着阿飞问道:“烦请前辈认上一认,这是什么门派的武功。”

    阿飞的面色冷酷,似乎也被这周遭的寒冷感染上了几分,目光却依然很亮,像是能够洞察清明眼前的一切。

    隔着薄冰与腐肉,他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些特殊的痕迹。

    数年前他在边城走动那一带走动的时候,曾经和西方魔教交过手,星宿海的魔人用出过一种武功,叫做天绝地灭大搜魂手,能够在出招之时剥夺人身上的血气。

    又因这功法霸道至极,在习练此功之人寻常的出招里,也或多或少会带上一些影响。

    眼前的这个伤口也不例外!

    他还有一种直觉,造成这伤口的武功和大搜魂手出自同源……………

    “这一道,叫做趋魂迥元,正是出自西方魔教的不传之秘《天地阴阳大悲?》,与魔教的外功武学圆月弯刀并称,但后者还有练成之人,前者却只零散地掌握在各方长老手中。”

    “?......“

    “你不必问我是从何处知道的消息,”师青若沉声打断道,“也不必问我,这大悲赋是如何流落到公子羽的手中。我只想说,他确实是个天生适合习武的奇才,却是个不走正道的奇才。”

    “就算不是公子羽,而是魔门手笔,现今江湖动乱,前辈既然身负不世武功,难道真要如同沈浪一般避世孤岛,不问世事,放任他们继续为祸不成!”

    像是为了应和师青若的话,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从后方响了起来,“前辈刚刚抵达汴京,或许还错过了一个消息。方歌吟的义子死后,能继承他留下武功与势力的,只剩下了一个高小上。但高小上竟然在半月前意外死于密室之中,就连眼睛也被

    人用绣花针给缝上了,如此手段,也很像是魔教手笔。”

    阿飞循声回头,就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他并未与对方真正见过面,但听过这个人的名号,正是四大名捕之中的无情。

    阿飞沉默了片刻,定睛凝神地朝着来人看了一阵,长出了一口气答道:“好,我会暂时留在此地,等我看清楚谁真谁假之后,自会出手的。”

    师青若眉眼间顿时满是喜色。

    别管阿飞现在是不是只说自己站在中立的立场上,起码现在他愿意留在此处,便是她在紧要关头能够得到的一路支援。

    面对公子羽、元十三限、狄飞惊还有宗书等人的联手,她也不敢说自己提前知晓的种种情报,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更不知道她去襄阳山中提升武功的时候,公子羽又做出了什么安排。

    为自己多添一路底牌,总比毫无准备要好得多。

    见阿飞已转头出门,师青若连忙让人安排好了他在此地的食宿,又专门多说了一句,让人不必打扰他,但并不限制他在迷天盟中的走动。

    阿飞的脚步顿了一下,这才跟着那领路的帮众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师青若弯了弯唇角,转头对上了无情的眼睛。“想不到无情总捕,也有为人圆谎的一天。”

    刚自冰窖中往复了一轮,在此刻的日光之下,还能隐约自无情的鬓边,看到一抹微微泛白的水光,让这张脸愈发看来像是带雪的寒梅。

    寒梅傲骨,再加上这四大名捕之首的头衔,谁也不会觉得,无情总捕的话中有何偏私之意。

    面对师青若的这句调侃,他的神情也自是一番岿然不动:“我说假话了吗?坑害高小上的真凶还未被缉拿归案,只是已有疑凶而已,说这是魔门作风,也并没有错。”

    这话说的,和她将阿飞“骗”来汴京的语言艺术,可谓是一脉相承。

    师青若莞尔:“神侯府既有图谋变通之意,从大捕头这里开始,也不算太糟。”

    无情端详了一番她此刻的精气神,有点无奈:“你如果在这夸奖的时候,少两句指桑骂槐,我想我会更高兴一点。”

    “对了,”他忽然岔开了话题,显然没有在神侯府是否要图变这件事上纠结下去,转而说道,“师夫人离开汴京已有将近一月,还有诸多事宜需要由人汇报,我就不多打扰了。先前我见陆公子和楚公子听闻你回来,好像都有话要与你说。

    师青若刚要迈开步子,又忽然停在原地,回道:“算起来这两人也是同病相怜了,但他们要说的都不是急事,大致的情况我也已在沿途听过了些,相比起他们两个,我看我还是更应该去见见纯儿。就劳驾大捕头帮忙带个话吧。”

    高小上之死,在外人看来是杀害方歌吟的凶手再一次动手,无情也大可以先这么对外来说,用于迷惑那个真正的凶手,但师青若分明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来,他已经知道了动手之人的真正身份。

    被师青若派去盯梢高小上的金九龄这个人,实在得算是六扇门中的异类。相比于大多数生活俭朴的捕快,他更喜欢锦衣华服的享乐人生,偏偏他又没那些经营统辖的本事,难免入不敷出。

    若要维系这样的生活,只能动一些歪脑筋。这一动,就动到了手握方歌吟私库的高小上头上。

    饶是陆小凤在师青若有此安排的时候,便已隐约有了个猜测,他也没想到,他那个在六扇门中任职的好朋友,居然真有这样的胆子,在这等风声鹤唳的紧要关头,冒险杀死了高小上,将他的死栽赃到了元十三限那些人的头上。

    他也更没想到,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看明白他这个朋友的野心。

    不,打从他走了邪路开始,他们就已算不得朋友了。

    只能说,他这边的情况总算还比楚留香要好一些,起码??

    金九龄只是杀了高小上这个暴露方歌吟夫妇行踪的恶徒,从他这里撬出了一些消息后,将他杀死,嫁祸给另一个恶人。

    无花却是偷盗了天一神水,以达成他和南宫灵合谋的目的,还嫁祸到了楚留香的头上。

    虽然好像没有什么比烂的必要,但总算还剩了一点做朋友的义气。

    师青若思忖了一阵,觉得这两人倒是不妨再多聊聊,说不定就彼此劝慰看开了,并不必多夸她一句料事如神,晚些也不迟。

    先前为了留住阿飞,她在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服后,只让人匆匆给关纯送去了一份口信,现在还得与她长谈一番,才好知道,在她离开的这一个月间,各处的安排都如何了。

    当她回到自己的书斋当中时,她那便宜女儿也早卸下了易容,带着几份文书站到了她的面前。

    师青若将其接过,信手翻了翻,便见关纯果然很对得起她的信任,与朱小腰一并将迷天盟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光用井井有条来形容,或许还不太恰当。

    因方歌吟之死,各方人员散乱,迷天盟本就有心招募人才,关纯又得了命令表现一番,拉拢进来了不少人手。

    这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格外特别的高手,名唤惊涛书生。

    多指横刀七发,笑看涛生云灭??这本是数年后会有的六位高手并称,其中的“笑看”,就是已然身陨的方应看,而“涛生”,就是这位惊涛书生吴其荣。

    她开口赞道:“我回京途中先往楚河镇走了一趟,你倒是给这些外来人选了个好地方。”

    关纯答道:“早年间苏公子接手金风细雨楼不久,就已冒犯到了六分半堂的地盘,两方正是在楚河镇展开的械斗。后来在此地分界,各自做事。虽然随后的争斗都已上汴京来正面较量,但在楚河镇这个地方,都还留了不少眼线。青龙会那边的人

    若要抢在我们前面拉找人手,很难逃过我们的盯梢。”

    “他们动了吗?“

    关纯点了点头:“下手很隐秘,加上还有其他势力拉找这些群龙无首的帮众,我不敢全下定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让唐蓝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就是最好的情况。”师青若将手中的文书搁在了一边,朝着关纯露出了一个笑容。“放手去做的感觉如何?我是说......按照道义秩序去做。”

    关纯抿唇默然。

    虽未答话,但这大概已是师青若最希望得到的答复了。

    “罢了,先不说这个。”她指尖在坐着的太师椅扶手上轻轻叩击,关纯只觉她在这松弛感里又是说不出的步步紧逼,“狄飞惊那边怎么样了。”

    “我大约知道他在哪里了,也知道......”关纯咬了咬牙,“他可能和您说的公子羽起了冲突。

    “哦?”师青若有点意外。

    “正如我先前所说,司空摘星的易容之术,在这天下间甚少有人能与之匹敌,但既然狄飞惊对我有情,他就一定能认出我来。”

    关纯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又恍惚在想,她先前能暂时顶替师青若的身份,也与她出现在人前的次数不多大有关系。

    易容能模仿出她的皮相,却很难让她模仿出师青若的神韵。

    就如此刻,她明明已不似刚成为圣主之时内劲外放的凌厉,在那双清明的眼里,泛着的柔波涟漪之下,分明是一抹惊雷。

    “然后呢?”

    关纯压下了心中的一瞬感慨,“他起先只是有意试探,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更准确的消息,但在太湖那边的消息传来后,他先乱了。”

    这可真是个天降惊喜啊。

    按照关纯所说,拥翠山庄的少庄主夫人出自大漠石观音的门下,在黄蓉的“威逼利诱”之下,决定做个“勇敢的好人”,站出来揭发无花和南宫灵的真正身份。

    这兄弟两人有个出自东瀛的父亲,也有个极为特殊的母亲,名叫李琦,曾是黄山世家的大小姐。她为了报仇前往东瀛学艺,生下了那两兄弟后折返中原报仇,杀死了众多当年与黄山世家为敌的华山剑客。

    若故事只到这里,或许还能说她一句女中豪杰,偏偏她自恃武功高强,以石观音为号,自此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成了西域沙漠之中的女魔头。

    不仅出于嫉妒,毁掉了众多美貌女子的面容,其中就包括了前任丐帮帮主的夫人秋灵素,还在沙漠之中种植了一片罂粟,控制着自己门下的众多弟子。

    而认回母亲的无花和南宫灵,也继承了她祸乱江湖的志向。一个以高僧的身份出入各家门户,玩弄女子感情,其中也包括了神水宫中为他偷盗神水的那名女弟子,而另一个,则枉顾丐帮帮主任慈对他的养育之恩,对其下了毒手,顺理成章地接

    过了帮主之位。

    现在无花和南宫灵被押解入京审讯,将一些过往的疑案也给一并算清,洪七公则留在济南,将丐帮的秩序重新整顿起来。黄蓉郭靖则在安顿好了杨铁心夫妇后,与楚留香一并带着段天德回来。

    狄飞惊乱了阵脚,也正是因为此事。

    石观音虽然不是水母阴姬、诸葛神侯等人的对手,但放在这江湖上,也绝对能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何况这些年间,她隐居于西域边陲,甚少与江湖上的武林高手交锋,以她的习武天资,谁知道她有没有得到什么奇遇,突然提升了武功。

    无花和南宫灵既是她的儿子,若是双双殒命于汴京,对她来说怎么都算是个损失,又怎么知道,她不会隐藏踪迹潜伏而来?

    更微妙的是,这汴京城里人人都知,迷天盟现在的七圣主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

    可也没人告诉石观音,现在在那张易容之下的,不是师青若本人,而是关纯!

    “他觉得,这是您一面另有要事去办,一面也将麻烦转移到别人的头上,加上青龙会那边的态度不明,我同样有可能是被推出来的箭靶......”

    师青若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向来谋划万千,是雷损心中的军师,倒是在感情上失了方寸。”

    拿关纯来对付狄飞惊这一步棋,真是走对了。

    公子羽为人孤傲,未必真将与他结盟的元十三限和狄飞惊看在眼里,但一定不会希望其中有人擅作主张,率先行动。狄飞惊要救人,公子羽要阻拦,其中必有嫌隙。

    是时候用这个再做一点文章了。

    若是能提前斩断公子羽的一条臂膀,她也更有底气,将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逼到前台来!

    离京一月,她已远比先前要有底气。

    为了印证关纯所说,她趁着天色尚未擦黑,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又往楚河镇走了一遭。

    她看到,人群中有个顶着六分半堂势力归属的人,在望见了她“不经意”在车窗边比划出的手势后,又朝着这边迈出了两步,像是想要确认自己是否看错了东西。在察觉自己并未眼瞎错认后,又飞快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去给他后面的人通风报

    信去了。

    师青若摸着袖中的紫薇软剑,眼中的玩味一闪而过。

    但听到前方的动静,又很快消失不见。

    马车因前头有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师青若令人掀开了前头的车帘,就见前方站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楚河镇已近黄昏,日暮余晖照在白衣之上,也像是铺了一层暖色的轻纱,倒是将他眉眼之间的冷漠冲淡了几分。

    “叶城主不闭关参悟剑道,怎么还散步到了此地?好雅兴啊。”

    叶孤城抬眸朝着车中望来,清冷而锐利的眸光仿佛浑然不受车中阴影的干扰,也能清楚地看到车中之人的面容。

    另一方也是同样。若是师青若并未看错的话,在他的眉眼之间有短暂的神态变化。

    翻译过来,应该叫做“松一口气”。

    他却只以平和的语气问道:“夫人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剑客?”

    师青若藏在袖中的指尖一动,回道:“叶城主剑若飞虹,气势辉煌,也确实不像是闭门造车能修出的剑道,出来走走也好。”

    “我问的是人,不是剑。

    叶孤城的这一句话说得很轻,像是并不愿意让周遭朝着这头看来的人听到这句话,却格外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落日将近的红霞倒映在那双浅色的眼睛里,模糊去了其中的情绪,但师青若还是有种直觉,他此刻的表现,和先前夜间所见的大不相同。

    他固执地又多重复了一句:“夫人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师青若缓缓答道:“一个看似出尘,却又逃不开尘世的人。这样的人在世间并不少,但叶城主又有些不同。”

    “我先前说城主剑若飞虹,人又如何不是呢?”

    她一边放下了车帘,一边继续说道:“不过城主是何种独特的虹彩无需由我来评定,既是剑客,便是心随剑至而已。”

    “天色已晚,我要回迷天盟去了......”

    她那让路的话还未说出,忽听车外传来了一声惊呼。

    下一刻,便有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一把握住了马车的车门边缘。

    他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并未顺势掀起车帘,而是顶着车中那一道指在他指尖的剑气,问道:“夫人先前与我的那个约定,还作数吗?”

    什么约定?自然是她送出了自己的掩鬓花钗,等叶孤城与西门吹雪比斗之后,便将她为何了解叶孤城的答案告知于他。

    师青若端坐车中,手握的那道紫光徐徐卷回袖中,隔着车帘答道:“我所说过的话,从没有不作数的。”

    “好。”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叶孤城并没有打算真做出拦截车架不许通行的举动,赶在师青若已生恼怒之意前便已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

    或许是因落日已淹没在了楚河镇最远处的房屋之后,当他身上的暖意退去,就只剩了平日里令人望之生畏的清寒。

    这让周遭的旁观之人明明见到了这样的一幕,也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唯恐自己知道得太多,反而惹来了麻烦。

    在他的面前,那辆坐着迷天盟圣主的马车也已继续向前行驶而去,只有夏日的夜风吹起了侧窗的帷幔,让师青若偏去那头的余光,看见一抹微红的颜色自他的指尖垂落了下来。

    又很快被他自袖中摸出的绢帕擦拭了干净,依然是那个看来不染纤尘的白云城主。

    师青若垂眸转回了视线,心中暗忖,希望叶孤城不会因此想到更多的画面。

    至于他似乎已经发现先前有人暂代了她的位置这件事………………

    “抱歉,我方才有些走神了。”师青若收回了神思,转回了眼前。

    马车自楚河镇行出后,并未即刻返回迷天盟中,而是停在了郊外,与另一架从天泉山上行驶下来的马车碰了个面,倒是省了苏梦枕再往迷天盟走一趟。

    她今日刚刚回来,迷天盟内部的事情已从关纯这里知晓了,那就只剩下外头的事情了。

    当先要见的,自然是与迷天盟现有结盟的金风细雨楼楼主。

    她看了看苏梦枕的脸色,忍不住问道:“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虽外头已是明月千里,夜色正浓,苏梦枕的脸也只被透过车窗的稀薄月色与车中那一盏明灯照亮,师青若依然能辨认出,在苏梦枕的脸上似乎带了一层薄粉,为了掩饰生病所造成的面色不佳。

    光线不太好,原谅她看不出来这和她离开汴京之前有什么分别,那也只能猜测是苏梦枕的病情又加重了。

    她又不是没听过楼里供奉着的那位御医对苏梦枕的诊断,说他的内力虽然能压制着伤病不至要命的地步,却也将他在襁褓中就中了的毒掌,连带着后面拼杀受到的伤,都变成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病症。

    现在没让他在和雷损的血拼中受到更严重的伤,白愁飞这个烂人也没进入金风细雨楼给他添堵,总不能是又遇到了什么其他的糟心事,把他的病情又给激化了吧?

    苏梦枕被这道关心的目光一烫,沉声答道:“我近来没有动武的机会,病情不至于恶化。”

    “那就好。”师青若笑了笑,“在没解决掉那些大麻烦前,苏楼主可不能倒下去。”

    “你也是。”

    苏梦枕回答得简短,师青若却活像是见了鬼一般,因这句话朝着他投去了一道疑惑的目光。

    他向来说话直接,但这句话从师青若的口中说出来,还算是寻常,从苏梦枕的嘴里说出来,便怎么听都有些......诡异。

    “我说错了吗?”苏梦枕眼中的寒火,本有一种烧着他自己,也烧伤他人的错觉,此刻色轻柔,削弱了其中的公事公办,倒是看来多出了一份亲和力。

    “你先前孤身离京,我身为朋友,还是......一个了解你的朋友,看到你平安回来才安心,有何不对呢?”

    他更为欣喜的是,师青若此行虽险,乃是对面先手之下迫不得已的举动,最终的结果却显然不差。

    阿飞的到来,已先被报信很快的温柔告知了他。

    但外力这种东西,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师青若来说,都只是次要的。

    更重要的还是她本身。

    她此刻剑在袖中却隐而不发,关七馈赠于她的十年内力,也已从先前满溢于表面的状态,变成了神光内敛。

    由此看来,武功何止比起先前提高了一个层次。

    他练的是刀而不是剑,但无论是刀还是剑,这种返璞归真的迹象,都是一通百通的。

    他怎能不为她感到高兴?

    打从她嫁给关七的那日与他第一次见面以来,她好像就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目标。这一个月间的事态发展并未失控,想来,也正是顺着她的计划往前走去。

    “苏楼主?”师青若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连带着车中的烛火,也因为这一摆手摇晃了一下。

    苏梦枕忍着喉间的痒意,应了声“嗯”,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先前走神的是师青若,现在倒是轮到他了。

    “我出城前,已从纯儿那里知道了不少情况,现在还是该问问苏楼主这边。”师青若颇觉好笑地看到,苏梦枕快速自那微有恍惚的样子转回到眼前,属实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他正色答道:“关姑娘近来的行事,倒是很有当年关大姐的作风,对得起你对她的信任。”

    师青若:“关大姐啊......可惜时至今日还没找到她的下落。”

    不过此刻并不是提她的时候,师青若也只感慨了一句,并未就着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苏梦枕便继续说道:“其他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包括太湖那边的情况,也是你派的人做的,应该都已告知你了。倒是有两件事,是风雨楼的探子查探得知的,还是需要单独告诉你一声。”

    师青若颔首。

    苏梦枕道:“先前你让王小石去拥翠山庄借剑,以及那份剑阵图谱,他除了将李观鱼带回了京中,请树大夫帮忙医治之外,也正好配合了楚留香等人的行动,将段天德和那两个恶徒押解回京。”

    “此事我知道。”

    “但你应该不知道,沿途中傅宗书派去杀段天德灭口的杀手,有一部分是被大内高手拦截的。”

    师青若眉峰一动:“你说小皇帝动手了?不过......这也在预料之内。”

    没有哪个皇帝喜欢被臣子欺压到头上。哪怕这个皇帝只想当个艺术家或者炼丹大师,也不会例外。

    更何况,现今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并不是个蠢蛋。也就是傅宗书被手握的大权冲昏了头脑,还将注意力全集中在神侯府和汴京帮派争斗上,却不知道他上头还有另外一份迫在眉睫的危险。

    F......

    想到傅宗书和京城里某些刚来月余之人的密谋,师青若又觉得,他应该是知道这种迹象的。但傅宗书应当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在皇帝失控之前将他换掉,所以没能提前发觉这一路援兵。

    傅宗书动手得果断,小皇帝也一点都不慢。

    “还有另一件事情。”苏梦枕揉了揉额角,仿佛是想起了听到这情报之时他的第一反应。

    “先前你让我顺着叶孤城往下查,借着香料指引,我们找到了他在汴京城中常去的一个隐蔽住所,在这里找到了一个身份特殊的人。服侍他的仆从管他叫世子,按照令牌标志来看,应当是南王的儿子,但根据探子带回的画像,加上诸葛神侯的辨

    认,他与当今天子起码有八分相似。”

    师青若面色未变。

    她这过于沉稳的表现,让苏梦枕不难看出,早在她算计叶孤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苏梦枕也并不觉得,这是他要说的关键。

    他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先前迷天盟在关七手里的时候,风雨楼有探子在里面,现在他们听你指挥,但既然两边合作,会协助白楼更新一些卷宗情报。”

    “对。”师青若知道这件事。

    杨无邪先前来找她谈的,看在情报会复制一份送到她手里的份上,她没介意这些行动。等到迷天盟人员上下整饬完毕,情报部门重组,再行切割不迟。

    苏梦枕无奈,“那你知道吗?这个和陛下长得有八成像的南王世子,和你迷天盟中新收的一位帮众,同样有八成像。”

    “我本以为只是人有相似而已,但是我亲自往迷天盟走了一趟,发觉他身边的那人,名叫殷羡,曾是个在江湖上有点名气的剑客,却已在十多年前被朝廷收编,任职于大内。”

    换句话说,这个和南王世子很像的迷天盟帮众,并不是凑巧长得相似而已,而是??

    他根本就是当今天子本人!

    苏梦枕说话说得有几分艰难:“陛下在你迷天盟中......当了个入盟新人里的小头目。”

    “......啊?”师青若眨了眨眼睛,少见地在脸上露出了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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