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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晋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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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如今天下局势,大齐十三州,以金江划分南北。江北九州由蔺稷统辖西北道五州,卫泰领摄东北道四州;而金江以南,邬悯占据两州,刘氏兄弟各占一州。

    这个格局在朔康四年蔺稷攻下豫州后,初步形成。

    故而在这一年里,蔺稷将南伐计划搬上日程,造船只、训水师、累银钱、屯粮草,皆于各处有条不紊地操作起来。预计在朔康七至八年时渡过金江统一南地。

    而在南伐渡江前,东谷军还需要完成的是灭卫泰,一统北地九州,如此可无后顾之忧。

    这也是为何去岁朔康五年时,卫泰兵行险招欲夺鹳流湖的缘故。他看明白了蔺的部署和图谋。

    蔺稷比他多出来的一州,便是天子京畿处。天子在他手中,他出兵各处便总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卫泰多谨慎,也明朗形势。心知若蔺千里攻他,他尚有以逸待劳迎战的力量,但若攻伐易转,实乃自不量力。

    所以,他只能背水一战,选择抢夺已经为蔺稷掌控的豫州鹳流湖。因为鹳流湖是南伐的必经之路,若是夺下此地,便是打通了通往金江的要塞,更可以将这处作为南伐的后勤粮草储备地。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蔺稷迎战鹳流湖,亦在鹳流湖上重生。得了多活一遭的便宜,很快打退卫泰。后蔺黍前往善后,蔺稷前世记忆愈发清晰,遂将隔世了解的当地周遭地形、风物、人文全部整理成册交由蔺黍和蒙乔,特命蒙乔打理鹳流湖。

    蔺黍悍勇善战,蒙乔心细精明,短短两个月时间便初步布置好鹳流湖处的事宜。直至正月里,豫州守军回来复命,提议可提前南伐。

    原因乃这月接到暗子传话刘氏兄弟决裂的消息,其兄弟决裂乃邬悯设计所为。

    邬悯因去岁十月被清除了所有在洛阳的暗子,心态多崩裂。只觉臂膀骤斩,恐蔺稷趁势灭他,疑刘氏兄弟讽他,欲渡江杀个痛快,又思不如举城献之。周身幕僚献计:或有提议示好刘氏兄弟,共守南地;或有建议挑拨刘氏兄弟,坐收渔翁

    之利,独拥江南。邬悯思虑再三,择了后面一计,不想竟让他成功了。

    眼下刘仲符出走扬州,投于邬悯,被郭悯坑杀。刘伯符悔之愧矣,正与邬悯厮杀,要为胞弟报仇。

    如此南地乱作一团,乃天赐给蔺稷的绝佳战机。

    然以姜令君为首的一派,并不同意立刻出兵南下。

    首先,东谷军多为步兵,精陆战而鲜通水战,水军操练不过一年有余尚不成熟。其次,鹳流湖虽在手中,但只是初步安排好人手,各处要塞并没有完全打通,粮草储备也不富裕。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卫泰未灭,若是出兵南下,后背需稳妥

    无后顾之忧,否则极易陷入腹背受敌的处境。

    “属下赞成令君的说法,此刻出兵南下,必须兵分两处,一处留下以防卫泰偷袭,一处渡江而去。我们从未历过水战,又要防又要攻,风险太大!”

    “令君说的固然有理,但战机稍纵即逝。也有可能待一切都成熟了,我们准备妥当了,邬悯和刘氏却也化敌为友、统一战线了。这年头从来都是利益当先,没有永世亲也没有永世仇!甚至也有可能,那会卫泰也变得比现在更强大了,那彼时攻伐

    不一样艰辛吗?”

    “有道理,战机可遇不可求。若是错过这次,难保来日还有如此好的机会。打仗不比其他事,需准备但也更需应变。如今本就还处于乱局之中,且先趁机打了再说!”

    这日政事堂商讨伐事宜,总共两处议题。一乃对当下局势的分析,二乃讨论是否出兵南下。文官武将尽数在任,来回言说各有道理,但谁也不曾说服谁。

    蔺稷坐在正座,身后挂着的是十三州兵力分布图,面前长案上摆着的乃从鹳流湖到金江北岸的各处要塞据点沙盘图,和北上冀州的行军路线图。

    从朔康四年到如今,除却去岁鹳流湖之战动用了豫州守军,其余东谷军已经修整一年有余,今岁这肯定是要大的。

    按部就班,自当发兵冀州攻打卫泰,这也是原定的计划。然面对南地这般局势,他其实很心动。

    若进行南伐,他最担心的并不是卫泰的偷袭,而是天子与卫泰的结盟。如今江北九州,明面看是他和卫泰对峙,然天子毕竟是天子,相对臣子他有天然的优势,且还能在他眼下训出死士,能从卫泰手中抢回公主,便不容小觑。是故这江北实乃

    三足鼎立之势。

    三足鼎立,弱者相联以抗强,是最常见的局面。

    蔺扣了两下桌案,堂中静下。

    “赞同伐南者,以执金吾为首;赞同征北者,以姜令君为首;无论南伐还是征北,你们各去言明利弊和措施,书以成卷,三日后进行二次商讨。”蔺稷观过滴漏,即将午时,只让他们各自散去。

    鹳流湖的急报便是这个时候送来的。

    还是六百里加急。

    乃事关年前抓捕蒙烨一事。

    蒙?于政事堂会议后的翌日,腊月廿九便亲自领兵前往。按照第一波追捕将领蒋惠提供的线索,历经两月,经胡阳、宛县、央城一路追击,终于在二月中旬进入豫州时将蒙烨围困于君驰山上。

    其悍勇而狡诈,一路逃窜时,降服了不少绿林山匪。后在春寒料峭时节,横渡沂水避过豫州守军的耳目,意图直接北上脱离西北道五州。不想蒙娘追之急猛。是故上岸之后,蒙烨与之新收的绿林山匪抢夺了山下一个村落的百姓口粮,又将这近

    百民众赶入山中为质。

    如此成胶着之态。

    蒙?为护民众性命,在山下同其交涉之时。谁也不曾想到,意外有此发生。山中口粮不够。被作为人质的百姓只得饮山泉雨水,食草根树皮。寻常偶尔使用也就罢了,然而此番山中半月之久,许多人身子熬不住,老幼接连死去,亦有误食有毒

    草药者,一命呼呜。

    蒙烨见人一个个倒下去,尸体一具具推起来,心烦意乱,只当便是随了蒙娘回去也是一死。遂拣了个月黑风高的日子,举火自焚于山中。

    当夜风大,又存尸体无数,如此火染尸油,又借风势,转眼便成燎原之势。索性山下蒙娘的人发现的早,纷纷进山救火,欲要救下尚且活着的民众。

    却见活人被手足束缚,口塞泥布,都在火中被烧。

    蒙?顿时明白,此乃蒙烨金蝉脱壳之计。一借大火迷惑对手,二借对手救人拖延时间。蒙娘不得法,只兵分两路,一路救人,一路追捕。后从活命的村民口中得到讯息,君驰山以东有条长约五里的“阴阳路”。

    所谓阴阳路,是因为此道极极窄,鸟飞不过,猿猱难渡。然若侥幸越过去,越过此路,便出了豫州,进入徐州地界。

    徐州,乃西北道之一,是卫泰的地界。

    一昼夜后,大火灭去,蒙娘派人去搜,果然发现那处尚有残留的生人脚印。可见其早就摸清了山中情况,想好了退路。

    如此急报而来,便是请示可要继续追击。毕竟徐州是卫泰的城池,入徐州追捕,遂成战事。

    满座官员闻之,皆对蒙烨深恶痛绝,百姓不曾死于饥荒战乱,竟枉死与如此小人之手。

    “蒙乔!”蔺稷开口道,“你走一趟豫州,去给蒙?传话,就地驻扎以待军令。同时传话给豫州太守,让他安抚被民众。死者厚葬寻其亲属以补给赡养,生者安抚所失财物双倍偿之。”

    至此,政事堂散会。

    蔺稷目光尚且落在面前的沙盘图上,还在想当下形势,只是莫名心慌难以聚神,似想到些什么,抬眸一瞬,眉心陡跳。

    “信使留下。”他的声音难得的急而响,甚至站起身来呵他。

    一时间,许多还没有走出政事堂院门的人都纷纷驻足回首,但又不敢多留多问,遂识趣垂首踏出门去。

    “司、司空大人,不知还有何事吩咐?”

    信使乃蒙娘副将,原见过蔺稷。

    但从未见过这般急言令色的蔺稷。印象中这位被外头传言杀人嗜血的司空大人,其实鲜少动怒,对待属臣侍者都很随和。

    “进来!”蔺稷向他招手,“本官还有话问你。”

    信使提心入内。

    “君驰山的大火烧了一昼夜,你看到了?”

    “属下看到了,火也是吾等一起灭的。”

    “那??”蔺稷抬眸看他,“山中植被如何?”

    信使愣了一下,心中疑惑,不知为何会论起植被。然惑却不曾多言,只摇首叹息,“君驰山不大,但有大半片山都是草药林木,火势一起,如今皆为焦炭。”

    “皆为焦炭......”蔺稷喃喃自话。

    信使却以为还在问他,又道了个“是”。

    于是这一声、这一字便如鸡酒滴入他心脏,让他抬起的面庞在瞬间煞白。

    他抬眸看人,眼神带着质疑和期盼,盼着对方给他另一种说法。

    信使读懂了质疑,但没有旁的答案,只是尽力证明自己不曾欺骗上峰,“当地民众都痛心疾首,道是寻常他们生病请不起大夫赎不起药,都是自个采些草药用了,十之七八都能缓痛救命。甚至还有一些草药,可以挤汁解渴,采食饱腹,这样一烧

    他们的日子愈发难过!”

    “一般奇方都是药物稀少难寻之故。但川郁索这味药其实产量很高,生长也不特殊,就在君驰山上。之所以普遍医书中都没有她的药性记载,是因为她的食用功效和使用价值远超她的医疗效果。她的叶子和花瓣清甜,嚼而生汁,一花一叶可生半

    盏水,乃解渴佳品;而挤出汁水后,花叶又可吞咽,饱腹极强。其根茎高二尺,十分坚硬,摘取花叶后,便可作拐杖......而我翻阅到的那本典籍中,记载原来她的花瓣有另一重用处,便是风干捻成粉末,外敷内服,便是给脑中淤血化瘀的神药。有

    过成功的案例。大概是后世多以她做食材,慢慢地忽略了这等功效。”

    长泽堂中,林群和董真给隋棠手足医治后,隋棠留下了董真聊天。

    自从她的药有了下落,虽知前日才前往摘取,这会尚在路途中。但她看见真便难抑激动,总忍不住留她问过。

    “果然,她浑身都是宝。隋棠倚在窗前,怀里抱着垂耳,眉眼灿灿,拉过女医者道,“董真,谢谢你。’

    “殿下谢过很多次了。”董真笑道,“若说她很何弊端,大概便是忌火烧,烧而绝迹。”

    隋棠闻言,面上笑意浅了些,咬着唇瓣露出两分忧惧。

    “殿下不必担心这处,鹳流湖当地百姓,将其当作果腹之物。这等乱世年月,它当贵比粮食,哪个舍得它断根绝迹!定然都是好好保护的。”

    隋棠重新展颜,频频颔首。

    窗牖半开,春光渡了她一身。

    她回来已经散了繁复发髻,只作简单垂云髻簪了一枚白玉缠金的簪子,搭一身鹅黄白罩纱的曲裾深衣。

    清风过廊,拂起她垂在背脊的如瀑青丝,一缕扬起划过面颊,她伸手拂过,不经意侧首扫过庭院。

    模糊见得一副熟悉的轮廓。

    “你何时回来的?”她从窗牖探出身子,笑盈盈道,“快进屋给我揉揉腿,还有我的手,也疼!”

    春风吹啊吹,漫天杏花瓣飘落在两人中间。

    “你杵着作甚!”隋棠收了笑意,嗔道,“再不进来,我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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