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第四卷 第十二章 认（三）

    禾方坦诚道：“今天上午亲了夕夕。”

    东方胤心里很不是滋味，没能撑住眉心不让它褶皱。

    禾方笑笑他，接着道：“我把自己身体的问题告诉夕夕了，很高兴她没有生气。她让我亲亲她，说这样就行了。她很可爱是不是？她是我长这么大第一个说喜欢我的女孩，我很感谢她。”

    东方胤觉得自己真是太小气了，舒展开眉头，却还是想确认：“你不想和她一起吗？”

    禾方：“陪她过这一段可以，但不能耽误了她，我生来就不能当别人的伴侣吧。对了，你的时间宝贵，会不会被我拖累？”

    东方胤：“有你分享，这时间才宝贵。”

    禾方：“……我记得之前好像谁说过——你真的不想成家吗？”

    东方胤顿了顿，低声道：“义父去世的时候，师娘殉情了。虽然我没有义父那么好，也未必会遇到像师娘那样深情的女子，但明知自己活不了多久，还许别人天长地久，总觉得不好。”东方胤此时的心情不像早前第一次说出来时那么沉重了。

    禾方感怀良久，不知这世间的真情为何多有悲伤，让人怅惘。他只能尽量开解道：“经历了这样的事，你会有顾虑也能理解。我觉得你可以实话实说，别许诺天长地久。你这么优秀，会遇到有缘人能够接受。”

    “所以我说了——十六年。”东方胤看着禾方的眼睛。

    禾方眨了眨眼，“我陪着你没问题。只是，你不想要妻子和孩子吗？”

    东方胤：“人生有舍有得，不可能完美无缺。况且我也不像能照顾好妻子和孩子的人吧。”

    禾方：“话是这么说。不过很少有天生的丈夫和父亲，都得慢慢学，这个还是要认真考虑一下。”

    东方胤：“你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吗？”

    禾方：“我希望你能幸福。”

    “有你在身边，我就很幸福。”东方胤说这话时，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禾方：“……你这么说，我是很高兴了。”他想了一想，不想气氛僵持，于是伸出双臂，“抱抱你好不好？”

    东方胤愣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禾方笑着圈住他，“别担心，虽然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办法，但至少还有很多年，好好过。”

    东方胤低眉含笑，“好。只有你能轻易让我开心或者不高兴。”

    禾方：“是么？那我得注意。”

    东方胤：“是我不够好。”

    禾方：“你很好！”

    东方胤抱着禾方不想放手。难得他会对人撒娇，禾方笑着轻拍他的脊背，直到他满意。

    东方胤终于松开手臂，认真道：“明天中午和白大人一起吃饭。”

    禾方：“大家一起吗？”

    东方胤：“你和我们三个，人太多不方便。”

    禾方：“……知道了。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东方胤：“自然就好。”

    禾方：“嗯，好。”

    东方胤：“……夕夕的耳环是你选的？”

    禾方：“你注意到了？我是有给建议。”

    东方胤：“挺好看的。你自己想要耳环吗？”

    禾方笑道：“你想把我化装成女子吗？”

    东方胤：“现在不想了。只是觉得你戴耳环也挺好看，我做给你。”

    禾方：“等回到悦原吗？”

    东方胤：“你想去哪里？”

    禾方：“说好了，跟着你。”

    东方胤觉得此刻的感受应该就是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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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品兼考虑再三，决定先不做多余的事。因为汤洛金虽然应该活着，但也不一定还能回来，就算自己平安回去了……好在他的亲人们会怀着希望，相信他健在，这就行了。

    第二天上午，禾方陪夕夕到城郊走了一大圈，夕夕很高兴，中午禾方说有事要办，夕夕也没多问。

    禾方跟着东方胤他们到了地方，看见招牌——“‘味林’，这名字真好。”

    没人答话，气氛却好。

    白峪峰和双双已经到了雅间。禾方跟在东方胤身后，跟着大家行礼问候。白峪峰将注意平分给大家，双双对禾方笑得自然。禾方看着双双淡如薄雾的样貌，稍稍显出新奇，饱含善意。

    白峪峰：“大家坐吧，别太拘束。”

    于是就座，上菜。

    白峪峰：“不知道大家喜欢吃什么，我就点了些招牌菜，希望合口味。”

    邹冰恕：“白大人太客气了！雪岭的菜肴料鲜味美，‘味林’更是百年老店，晚辈早就想一饱口福了。”

    白峪峰笑着对邹冰恕点点头，又看向东方胤，“你在西北长大，应该喜欢奶酒、酥酪之类吧？”

    东方胤低眉浅笑，“嗯。师娘是丞州人，所以南方菜也常做。后来漂流四方，发现各种风味都不错，好吃的挺多。难得来雪岭，我更想尝尝地道的家乡菜，昨天想得太多，没能好好品味，惭愧！”

    白峪峰：“好，今天好好品品味道。我还特地备了奶酒，喝得惯的可以尝尝。”

    禾方第一次喝奶酒，味道果然不一样。东方胤说很正宗，原来西北风味还有这种。

    白峪峰见禾方若有所思，微笑道：“禾公子在想什么？”

    禾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不好意思道：“我知道的事情太少，这次旅程收获很多。刚才在回味奶酒的味道，不同地方的风味真的很不一样。感谢大人的款待！”

    白峪峰：“不用客气。禾公子好温雅。”

    禾方有些腼腆地低下头，吃菜不说话。白峪峰不时看看他，对东方胤笑笑。

    饭后，禾方起身取出一幅小画呈给白大人。“晚辈没有什么像样的礼物，一幅小画，不成敬意，还请大人收下，做个纪念。”

    白峪峰：“禾公子送的，什么礼物都好，我就不假意推辞了。”说着起身双手接过。

    白峪峰和双双仔细一看，觉得甚为奇妙。

    双双：“湖上雪景图——和‘天下第一美人’姬漫兴画给无虑山领主大人的那一幅好像啊！只是尺寸比较小，笔法没有那么老练，却更有童趣。”双双说完看着禾方，显出不可思议。

    禾方微笑道：“双双姑娘真好眼力！这幅画正是姬夫人少时的作品，可能没有后来画得那么好，却也别有意味。”

    白峪峰好奇道：“禾公子怎会有姬夫人少时的画作？”

    禾方：“这个……可以保密吗？”

    白峪峰笑道：“可以！”

    双双：“禾公子可知这幅画倘若卖给泉将军或是无虑山领主能得多少钱吗？”

    禾方摇摇头，笑道：“您还是别告诉我吧，免得我后悔了。”

    双双也笑，“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禾方：“那就请您好好收着。”

    白峪峰看着画上的雪景，觉得真美。

    稍后，双双收好画，白峪峰对禾方道：“禾公子收藏了姬夫人的画作，不知对姬夫人的秘密可有兴趣？”

    禾方睁大眼睛显出好奇，微微笑意饱含期待。

    白峪峰含笑看看东方胤，接着道：“永安城传来消息，今秋的英雄会设了特别的奖赏，所有比试的前两名有机会选择‘江山’、‘美人’、‘珍奇’其中之一。”

    闻言，大家都来了兴趣。

    白峪峰：“‘江山’的内容陛下没有明示，不过人们普遍猜测是为了遴选将军，因为十将军之一的缑将军家后继无人（注：缑，音gōu；缑将军在永安城）。

    缑将军去年病逝后，很多人都对将军之位有所觊望。事实上，缑将军已经把大部分兵权交还给皇家，由大将军统领。陛下很可能会借英雄会之机把将军的名誉送出，以避免不必要的争夺损伤。

    不过也有传言说明德公的长子已经离开皇宫，陛下有意封新的仁惠王，只是这种说法不好确信。”

    禾方知道任苍麒确实不在宫中，没说什么，认真听着。

    白峪峰：“‘珍奇’是什么也是众说纷纭，倒也有可能是宝剑、法器。不知邹少主可有兴趣。”

    白峪峰看着邹冰恕，邹冰恕若有所思。

    白峪峰转回视线，“只有‘美人’已经确认，是皇家收藏的姬夫人的作品，里面藏着世人所不知的‘天下第一美人’的秘密。”

    东方胤发觉这或许是得知禾方亲生父亲身份的绝好机会。

    禾方笑得含蓄，“真难得！只是成为英雄会比试的魁亚很难吧。”

    白峪峰笑得意味深长，“确实不容易。”随即看向东方胤，“想不想试试？”

    东方胤倒不犹豫，“能得到参加的资格吗？”

    白峪峰：“陛下有旨，今年参加英雄会的人除了传统的选拔外，还可以直接举荐。被举荐的人不限出身，只要有世爵、领主、将军、议政大臣及上级官员、或皇家承认的大门派掌门的保举即可。只是举荐的人数有限制，领主最多可以保举两人。

    夙沙夫人问我可有合适的人选，她目前只想到了一位，正好还有一个空缺。”

    东方胤嘴角上扬，抱拳颔首，“多谢大人！”

    白峪峰佯敛笑容，“你叫我什么？”

    东方胤改口道：“多谢祖父！”

    白峪峰笑道：“祖父还有什么好谢的。”

    东方胤想了一想，看向邹冰恕和陆枫，“不知陆兄可想一起去看看？”

    邹冰恕热切期待，陆枫却很踌躇。东方胤看出陆枫不想让人注意到他和少华山领主有关系，便对白峪峰道：“不知祖父能否请夙沙夫人保举陆枫参加英雄会，因为陆枫是雪岭人氏。我常住悦原，可以请邹少主举荐。”

    邹冰恕赶紧点头表示没问题。

    白峪峰见此情形，没有多问，看看陆枫深邃的眼睛，微微一笑，“好。”

    白峪峰向夙沙夫人推荐了陆枫。夙沙夫人打量着陆枫和他的佩剑，没有追问身世背景。“既然白大人开了口，那要我保举可以，只是贤侄得有真本事给雪岭争光才好。能让我们先见识一下吗？”

    白峪峰眼含笑意，看着陆枫，虽然他也不清楚陆枫的实力，但他相信自己孙子和邹少主一同欣赏的肯定差不了。

    陆枫抱拳行礼，“多谢领主大人！敢问大人希望晚辈如何展示？”

    夙沙夫人略思片刻，“还是对战比较好吧。双双，让莲准备一下。咱们到练武场去。”

    夙沙家行事干净利落，准备就绪便开始。

    陆枫昨日见过夙沙莲的剑法，很有印象，他自己的剑法和当年参加绝顶论道大会时已经有所不同，但行家还是能看出关联，这也是让人顾虑的地方。

    他刻意隐藏或改变一些明显的招法，和自己较着劲，在出招的极短时间内还要考虑别的东西，但在旁人看来却不显费力。

    夙沙莲的功力加了一层又一层，陆枫配合着他渐渐提升。终于，夙沙莲用了全力，才体会到什么叫功夫深。

    夙沙莲停了手，陆枫收剑等候。白峪峰和双双眼含赞誉，夙沙夫人也感到惊喜。

    夙沙莲仍旧面无表情，然而口气充满敬意，“阁下究竟是？”

    陆枫温和道：“无名之辈，独好剑术。”

    夙沙莲思量了会儿，拱手行礼，“陆兄肯代表雪岭参加英雄会，是千华山的荣幸。”

    陆枫：“少主太抬举在下了！”

    客气归客气，要紧事还得提。

    夙沙夫人正色道：“贤侄的本领确实高强，我也愿做个顺水人情，彼此都有益。只是，倘若贤侄不愿表明身份，那我有一个要求。”

    陆枫恭敬道：“领主请讲。”

    夙沙夫人：“以你的功夫，不出意外的话十有八九可以夺魁，倘若有机会得到陛下的特赏，你会选‘江山’吗？”

    陆枫干脆道：“不会。”

    夙沙夫人：“当真？”

    陆枫：“不敢欺瞒领主，如果真有机会，晚辈想看看‘珍奇’。”

    夙沙夫人泛起笑意，“哦？贤侄不追名求利，却想参加英雄会？”

    陆枫：“说来惭愧，晚辈自知不是做大事的人，只是想长长见识，还望领主成全。”

    夙沙夫人点点头，“好，人各有志，我成全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千华山保举的人，无论你做什么，还望谨言慎行，让千华山甚至雪岭民众以你为荣。”

    陆枫行礼道：“领主之恩无以为谢，晚辈定会坚守正道，不辱千华山盛名！”

    事情已定，邹冰恕十分高兴，他小心问道：“敢问夫人保举的另一位贤士是否方便告知我等？”

    夙沙夫人笑道：“那位是文人，他们不会成为对手。稍后我写好文书交给陆枫，英雄会前五日开始报到，开幕典礼前一天截止，按时去就行。”说罢看向白峪峰，“保举的呈文我会在立秋之前送到永安城。陆枫他们的文书届时和呈文对应即可参会。”

    白峪峰：“多谢夙沙夫人！”

    夙沙夫人：“我要谢谢您！给推荐了难得的人才。”

    夙沙夫人转头看看东方胤，对白峪峰道：“您不让我保举您的宝贝孙子，孩子会不会不高兴呀？”

    白峪峰：“夫人放心好了，东方胤有邹少主保举，不用我操心。”

    夙沙夫人：“喔，甚好！”

    大人们的正事说完了，双双开心道：“今年的英雄会一定很好看！莲哥哥，咱们到时候一起去看吧。”

    夙沙莲颔首同意。

    双双笑道：“幸好英雄会比武不安排上届的赢家和本届的胜者对决，否则邓兄就该头疼了。”

    夙沙莲：“嗯。”

    这回禾方也感觉到，夙沙莲好像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