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第四卷 第十六章 聚（二）

    路过一条宽敞街巷，却意外地有些冷清。

    禾方好奇道：“这里的房子看着挺好，是大户人家吗？”

    夕夕一脸坏笑看向东方胤，“这地方你应该熟，给解释解释呗。”

    东方胤一脸严肃，“这里是歌舞享乐之所，晚上比较热闹。”

    禾方：“哦。”

    夕夕见禾方不甚明白，继续调侃东方胤，“永安城有名的僖惬楼现在的头牌是谁呀（注：僖惬，音xīqiè）？”

    东方胤：“不知道，要有兴趣找人问问呗。”

    夕夕笑得不那么单纯，禾方知道他们有过节，好在只是斗嘴问题不大。

    一到康寿街，禾方最先看到的是路口华丽的车马，官差和护卫多了数倍。

    禾方轻声问夕夕：“这里可以随便逛吗？”

    夕夕：“一般没问题，如果有人要查，我就给他们看看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一张领主的令牌吧。”

    禾方：“……最不想看到的？”

    夕夕笑得诡异，“啊。”

    禾方不太明白，也未深究。东方胤身上装着邹冰恕的文书，看来在英雄会报到之前应是用不上。

    走进街口，禾方见有官差打量，无人问话检查，放下心来。这才瞧见街上店铺的招牌和装饰都比别处显得华贵，连铺路的石砖都精雕细琢着各式花纹，每一块都在提醒人要走得好，否则不配踩它。

    夕夕拉着禾方进了一家制作冠冕的店。店家询问要求，夕夕说随便看看，有人详细介绍，还给备了香茗，禾方觉得待久了不买都不好意思。夕夕没有询价，店家也一直很客气。

    禾方跟夕夕在一家定做服饰的店里见识了各种织物，这回夕夕问了价钱。禾方摸摸自己衣服上的纹饰，不知是哪种织法，造价几何，若要自己出钱，是否买得起。

    每家店里都有各色茶汤、糖水供客人享用，有的还有点心。夕夕见禾方有些拘谨，悄悄告诉他店家卖出一件就能赚回来，他们不买也没关系。禾方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客气欣赏。

    夕夕看到一家熟悉的店铺，很是高兴，“这家的首饰可漂亮了，总店在兰桂城哟。”

    东方胤看到“祐福珠宝行”的招牌，想起邹冰恕在祖父面前说的话，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禾方陪夕夕一件件看，觉得确实做得精美，雕工惟妙惟肖，材质、色彩搭配也很巧妙。

    东方胤正在观摩思索，进来一人叫他：“东方大哥！”

    东方胤听得出声音，缓缓转身，挂着微笑，“和小姐，幸会！”

    和瑞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你已经到了！来买东西吗？”

    东方胤：“嗯，随便看看。”

    禾方和夕夕听见他们说话，转头看到和瑞香和孔尚，禾方觉得孔尚的相貌和孔荻大人好像，但应该不是。夕夕眼中透着无奈，嘴角堆着丝丝坏笑，索性不管他们，继续拉着禾方看首饰。

    和瑞香和孔尚也不认识禾方和夕夕，而且对东方胤的印象还是独来独往，所以没想到他们是一起的。

    孔尚问道：“东方兄有和邹少主会合吗？”

    东方胤：“还没有，我昨晚刚到。”

    孔尚识趣道：“邹少主已经到广贮楼了，如果你们今天会合，请顺路帮我将和小姐送回琴弈阁。”边说边看看和瑞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东方胤知道孔尚的用意，也不好推辞。“好，你先忙。”

    和瑞香自是满心欢喜。

    孔尚离开后，东方胤正想着应该如何介绍和瑞香和禾方他们认识，抬眼便看见门口进来的另一位熟人。

    觉得永安城样样新鲜的淼儿，没想到在熟悉的店铺里看到了一张讨厌的脸。

    淼儿：“你怎么在这儿！”

    东方胤低头行礼，实在不想说话。

    和瑞香顺着声音看过去，“你是？”

    淼儿看到和瑞香，也很诧异，“和小姐？”

    夕夕用余光瞟了一眼，忍着笑，看热闹。禾方不明所以，不吭声。

    和瑞香：“你是水秀山庄的茉莉姑娘吧？幸会！”

    淼儿对和瑞香倒很客气：“和小姐好！在这儿您叫我淼儿就好。”

    和瑞香点点头，“淼儿姑娘也来看英雄会吗？”

    淼儿：“是，我跟着老板娘来的。”

    和瑞香：“水秀山庄缺了你这台柱子，生意会受影响吧。”

    淼儿：“和小姐抬举了！冰儿姐姐和淑音姑娘在家呢。”

    和瑞香笑了笑，转而道：“你们住哪里？”

    淼儿：“琴弈阁。”

    和瑞香：“那可巧，我也住那里。”

    淼儿：“是么！”

    和瑞香：“有空一起呗。”

    淼儿：“好。”

    东方胤很想趁她们说话的功夫溜走，可惜不能够。

    淼儿看和瑞香时目光晶莹水亮，看向东方胤时却分明瞪着一股怒气。“你也来看英雄会吗？”

    东方胤：“嗯，算是吧。”

    和瑞香：“你们认识？”

    淼儿也不好当着和小姐的面发脾气，没好气道：“他当过琴师嘛。”

    和瑞香觉出一点不对，猜测东方胤是不是为水秀山庄的对手做过事。她见东方胤面露难色，为他解释道：“东方大哥此次是代表少华山参加英雄会。”

    淼儿：“什么！”

    和瑞香：“邹少主举荐的。”

    淼儿见和瑞香一脸认真，不好怀疑刚才听到的真假，只是这人怎么那么大能耐，能得到邹少主的举荐参加英雄会！她压了压火气，冷冰冰道：“参加什么？”

    和瑞香：“短兵器——东方大哥的剑法非常过人！”

    东方胤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让淼儿生气，索性只是露出谦让的表情默不作声。

    淼儿：“那我倒要好好看看——琴师真正的剑法！”

    说到这里，淼儿也没了买东西的心情，转身去找在另一家店里定做鞋子的理琼枝。鸠还是远远跟着，尽护卫的职责。

    东方胤回过头想着怎么向和瑞香介绍，却见夕夕拉着禾方背着和瑞香对他做了个“回见”的手势出了店门，禾方回头的表情好像在说“不打扰你们了”，让他一时语塞。

    于是接下来禾方去了哪里都与他无关，他只能当自己是一个人出来，按照孔尚设想的，陪和小姐逛街买东西，送她回琴弈阁，然后去广贮楼见邹冰恕。

    夕夕很少在背地里说人坏话，但她这次要好好兜兜东方胤的底，不能辜负了老天给的机会呀！

    夕夕：“你知道刚才那两个女的是谁吗？”

    禾方：“不知道——还有一个男的。”

    夕夕：“男的不管。那个叫东方胤‘大哥’的是富甲一方的悦原和家的小姐和瑞香，后来的那个眼睛大大的是水秀山庄老板娘的干女儿淼儿，艺名茉莉。”

    禾方点头表示记住了。

    夕夕：“跟东方胤有瓜葛的女子可不止这么两个，咱们最好跟他保持距离，以免被误伤。”

    禾方：“误伤？”

    夕夕：“觉得他对你更好的人可能会嫉妒你，认为你跟他是一类的人可能会迁怒你，小心哦！”

    禾方琢磨了一下，“她们喜欢他？”

    夕夕：“他总爱招惹人家呗。”

    禾方想了一会儿，记起一件事，“夕夕知道一位叫云雾姬的女子吗？”

    夕夕刷地一下出了冷汗，差点把这茬忘了！这坏话果然不能随便说，不会一个不小心出卖了雾姬姐姐吧！冷静，冷静……“当然知道，云雾姬可是‘悦原第一美人’，原来也在过水秀山庄，被称为歌舞琴棋诗的‘五绝佳丽’，现在是密山领主夫人。”

    禾方：“……哦。”

    所幸禾方没再问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夕夕确定刚才的谈话已经翻篇了，才把忐忑的心情放下，然后越逛越高兴，一直吃吃喝喝也不饿，禾方不嫌烦也不喊累，那叫一个美。

    禾方发现康寿街真是应有尽有，逛了许久，也只看了一小部分，确实赏心悦目。

    夕夕看到一家很特别的店面，牌匾上只写了“祖传”两个字，店门虚掩，挂着个“请进”的牌子，好神秘的感觉。

    夕夕纳闷道：“‘祖传’的什么？”

    禾方也有些好奇，“进去看看？”

    夕夕：“嗯。”反正这里应该没有黑店——有也不怕！

    万万没想到，里面比黑店还恐怖！

    店里尽是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身体用品——有钱人真会玩！禾方居然挺感兴趣，店家还一本正经地详细介绍，夕夕在旁边听得那叫一个尴尬！好不容易出了店门，夕夕感觉自己已经是濒死的状态了……

    禾方：“夕夕。”

    夕夕：“啊？”慌啥！这些都很正常，有啥好害羞的！虽然店家讲得太露骨了点儿……有些事情自己是真没干过——连想都没想过，干嘛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啊！

    禾方：“虽然夕夕说过只看不买，这里的东西也确实很贵，不过——那个月事带应该很好用。夕夕之前说过女孩子月事的时候好不方便，做那个月事带的法师应该很有心，又能保持干净清爽，又很容易清洁。夕夕要不要考虑买一个？”

    夕夕没想到禾方最关心的是这个！自己刚才根本没注意听。而且他居然能像闲庭信步一般聊这种事，真是不得了……夕夕的神思千回百转，好不容易收回来，这才想着别处可能不会有那么好的东西，然而真的有那么好用吗？“嗯……我考虑考虑。”

    禾方倒不着急，也随着她慢慢想。“确实有点风险，这种东西不能退换，万一不好用，白费好多钱。不过店家说卖的是口碑，希望不会弄虚作假。”

    夕夕：“我再想一想。”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禾方：“好。”法术还有这种用途，挺有意思。

    虹霞妃和桥储仙在画院看画的时候遇见了宫廷画师梅婠（注：婠，音wān）。梅婠本来只是和桥储仙打个招呼，寒暄两句，目光却一下子被钉在了虹霞妃的翠簪上，也顾不上许多，只一心想确认——

    “请恕我冒昧，敢问姑娘佩戴的翠簪是何来历？”

    （注：关于翠簪可参见第二卷“第六章同归（三）”。）

    桥储仙对画师的唐突稍有不悦，虹霞妃也没想到自己特意戴着参加英雄会的翠簪这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看来皇都里有眼光的人真不少。

    虹霞妃：“您喜欢这样式？”

    梅婠：“这个是真难做好呀！我原以为只有图样，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成品！”

    虹霞妃：“您见过图样？”

    梅婠：“不瞒姑娘，我在宫中见过一些画得很好的首饰图样，其中就有这一幅。但我从来没见过成品。不知姑娘戴的这一件是哪位名家做的？”

    虹霞妃笑道：“可惜我也不知。这是我常去的一家小店偶然进到的孤品，卖给我这熟客了。”

    梅婠稍有遗憾，“……那真是难得了！”

    虹霞妃：“我也十分喜欢。请问您在宫中见到的图样是画师画的吗？”

    梅婠：“有些是，有些不是。也有工匠自己画的，好多都没有署名。”

    虹霞妃：“原来如此，受教了！”

    梅婠：“姑娘客气。是我唐突了！”

    虹霞妃心里又有了可以琢磨的线索——东方煜的心上人是否身在宫中？但若在宫中又如何能生养来历不明的孩子？她不和他在一起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东方胤送和瑞香回琴弈阁时抬头看到了虹霞妃，虹霞妃的表情带着疑问，东方胤的笑容透着无奈。虹霞妃思索片刻，特意下楼与和瑞香打招呼，和瑞香很自然地介绍他们认识。

    东方胤：“久仰！”

    虹霞妃：“幸会！”

    东方胤走后，虹霞妃请和瑞香品茶聊天，还弹琴给她听，和瑞香特别开心。

    另一边，马不停蹄赶到永安城，好不容易在广贮楼住下休息的邹冰恕，看到被自己保举的人来见自己，竟然拉着脸，丝毫没有“见到你很高兴”的感觉，不免有些不乐意。

    邹冰恕：“你怎么一个人？他们俩一起走了？”

    东方胤的眉头皱紧，邹冰恕赶紧移开视线认怂，心想不开的那一壶还是不提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