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第四卷 第十六章 聚（三）

    东方胤认识邹冰恕举荐的邬少华，只是不了解，此次一同代表少华山参加英雄会，也算有缘。晚上一起吃饭，为参加英雄会做准备。听完领主的介绍、吩咐，也彼此熟悉熟悉。

    邬少华的父亲是普通人家出身，从学徒开始做起，凭着坚持不懈的努力和好运气做到了和记钱庄兰桂城总店的掌柜。

    邬少华在少辽书院学习之后，参加选试成为兰桂城管理经度计支的官员，提出过一些很好的建议。邹冰恕推荐他参加英雄会经度计支的比试，争取进入经金部。

    （注：少辽书院在悦原兰桂城，属于山河书院。少字源于少华山，辽字源于辽泽。经度计支即财政货币收支。经金部是管理财政货币的中央机关。）

    东方胤的身世依然是秘密，然而谎言说了十多二十年，听着也很顺，没什么破绽。

    邬少华和他一文一武不用互相比较，相处很融洽。

    邹冰恕说虽然此次皇家破例招贤纳士，然而举荐的人也得有分寸，不能太贪心，东方胤参会只需展示少华山的风采，没有具体的职位目标，轻松迎战就好。铺垫至此，合情合理，最后选了“美人”也不会被认为是辜负了领主的期望。

    晚上东方胤告辞要走，邹冰恕才知道禾方和夕夕都住在及家客栈，没有多话，只让他明日按时报到。至于邹冰恕自己和淑音的婚事，还是等见到那个人再一起提。

    东方胤回到及家客栈时夕夕已经美美睡下了。禾方一边卸装一边琢磨化装的技巧，花了不少时间，刚洗漱完。他听到敲门的暗语，开门迎东方胤进来，神情一如往常。

    禾方：“喝水吗？”

    东方胤：“嗯，我自己倒。”

    禾方坐到一旁，取出新买的书看。因为旅途不便负重，禾方还是头一回买书。

    东方胤见了，问道：“今天买的？”

    禾方：“是，夕夕说书价变化不大。”

    东方胤：“什么书？”

    禾方：“画论。”

    东方胤：“谁的？”

    禾方：“提了很多人的画，作者是一位挺有名的宫廷画师，梅婠。”

    东方胤：“哦，她的人物画得很好。”

    禾方：“是么，可惜我没有看过她的画作。”

    东方胤：“……你会画画？”

    禾方：“懂一点皮毛而已。母亲可能觉得我天分不算好，也没上心教，随我画着玩。我倒是喜欢看。”

    东方胤：“喜欢谁的？”

    禾方：“姬漫兴。”

    东方胤：“眼光很高啊！”

    禾方笑道：“别人的看得少。”

    东方胤的笑容中透出一丝落寞。“你们今天一直在康寿街吗？”

    禾方：“嗯，在文昌书阁买的书。”

    东方胤：“只买了书吗？”

    禾方：“是。康寿街的东西确实好，也挺贵，转一转长了很多见识。”

    东方胤：“噢？”

    禾方：“有些我觉得新鲜的，你应该已经很熟悉了。”

    东方胤：“比如说？”

    禾方：“什么样的刀剑才叫好，要费多少功夫才能打造。”

    东方胤：“这些？”

    禾方：“很多。还有一些很基本的事情我之前也不知道。”

    东方胤：“什么事？”

    禾方：“……原来伴侣们会做一些事情，不只是为了生小孩，还会让彼此感到舒服愉悦。”

    东方胤：“……”

    禾方：“原来长成的人会有一些需求和感受，虽然我可能还是无法真正理解……不过，我有一些孩子气的行为是否会让你们觉得尴尬或难受，比如我会拉你的手，甚至抱着你什么的。”

    东方胤：“……那你为什么会那么做？”

    禾方：“我可能是在模仿母亲的动作，不好意思！”

    东方胤：“我在你面前那么像小孩么……”

    禾方：“有时候有一点吧。”

    东方胤：“如果我会感到尴尬，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表现很差。”

    禾方：“你对自己的要求总是那么高。你已经很好了！倒是我的做法是不是不对，怎样才合适呢？”

    东方胤：“怎样都无所谓。”

    禾方：“……没关系吗？”

    东方胤：“如果你关心我，你怎么说、怎么做我都高兴。”

    禾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道：“我现在有点明白夕夕调侃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东方胤：“什么意思？”

    禾方：“嗯……如果你要去什么地方，可以告诉我你有事要出去，晚上不回来住或者晚点回来，我不会问你要去哪里。”

    东方胤：“为什么不问？”

    禾方：“因为有的事我完全不懂，但对你来说可能很重要。你不用太顾及我，我不会觉得怎样，就像有的人自己不会说话，但不会要求别人也不说话。”

    东方胤看着禾方人畜无害的表情，表达不出这心情。他认真想了片刻，回答道：“会说话的人，也有喜欢说和不喜欢说的，说得多说得少的，因人而异。我没有刻意不做什么，也没有特别想做什么，仅此而已。”

    禾方当然不会勉强他要怎么做。“……嗯，随你。”

    东方胤是真的喜欢这轻松自在，毫无压力，然而丝毫没有占有欲，或者说只懂得爱，无所谓爱情的人，还真是容易让人不安。

    东方胤觉得应该趁此机会解释一下，虽然解释了也挺够呛。“今天在祐福珠宝行碰到的是和家的小姐和瑞香，她住在悦原兰桂城，来看英雄会。跟她在一起的是将军孔尚，孔荻的胞弟。”

    禾方笑着点点头，心想难怪那个人和孔荻大人长得很像。

    东方胤：“另一位姑娘是水秀山庄的淼儿，艺名茉莉，很会唱歌。”

    禾方：“她的眼睛很漂亮，虽然对你有点凶。”说着偷偷笑笑。

    东方胤：“……我年轻的时候不太懂事，觉得能招人喜欢是自己的本事，所以也欠了些情债，蛮讨人厌。我自认为没有做伤害比较大的事，可能也是自以为是。”

    禾方听了，小心问道：“有没有你其实真心喜欢的姑娘，只是觉得不应该和她在一起呢？”

    东方胤：“没有。”

    禾方：“……如果不是说谎，请委婉一点。”

    东方胤本以为禾方会说什么，却还是没想到——

    禾方：“不过有的时候，如果被人喜欢，也确实挺难处理好。”

    东方胤：“……”

    禾方：“就像夕夕。如果我刻意冷淡，疏远她，或者特意表现糟糕，她可能会气懑，因为她非常聪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我还是像平常一样和她相处，又感觉会拖着她。

    虽然我记起母亲和别人聊天时说过，人与人之间的爱慕大多会有个时限，长短因人而异，但最多不过几年。在此期间越被阻拦反而越坚定，时间长了就淡了，如果有更好的也就变了，道一声缘尽，好聚好散。

    只是时光短暂，几年几年也就没了。虽然我觉得已经说清楚了，但她还是这样，所以我不能故意推开她，让她生气执着，因为她似乎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女孩。我也不能一直牵着她，我给不了适合她的生活，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想那么多，等她后悔可能会有点晚。

    我希望她能早点遇见更好的人，然后当我是朋友，不会太为难，可以顺其自然选择那个人就好了。”

    东方胤：“……你不喜欢她吗？”

    禾方：“喜欢呀！”

    ————

    被庞娴婷压着步子好不容易挪到永安城的关将军被勒令不许去官邸参加各种破应酬，被拽去琴弈阁定到最后一间房，住到了从丞州贞安城来看英雄会的一对姐妹隔壁。富家女为了安全起见不说真实姓名，让人管自己叫小鱼，管照顾她的远房表姐叫阿蔚。庞娴婷觉得不错，便管自己叫娴姐，管关翔叫阿静。

    关翔：“阿静？”

    庞娴婷：“提醒你安静。”

    关翔：“我跟彭将军、林将军说过会来（注：彭将军指大将军彭浩，林将军指御前将军林翊）。”

    庞娴婷：“知道！”

    关翔：“……”

    庞娴婷：“总之，不许喝酒，不许跑跳，不许骑马除非我在，不许拿你那破刀和其他重兵器，更不许和人过招！”

    关翔：“哦。”

    庞娴婷：“要不是到了永昌城才知道，要不是你朝贺时说了会来得兑现承诺，我早就把你领回平远城了！”

    关翔：“嗯。”

    庞娴婷：“你已经快当妈了，最要紧的是保护好小孩知不知道！”

    关翔：“好。”

    庞娴婷虽说是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了，却也担心得不得了。一直嘱咐这儿嘱咐那儿感觉更紧张，真不知做什么才好。

    庞娴婷调整下情绪，偷着乐，“爸爸真厉害，没几次就成功了！不过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必须又稳又准啊！”

    关翔：“……”

    庞娴婷：“想说啥？”

    关翔：“他很小心，是因为害怕？”

    庞娴婷：“那叫‘温柔’！不过对你真没必要……噢，还是小心点好，万一你觉得别扭，防御动作过大，会很危险！”

    关翔：“防御？”

    庞娴婷：“逗你的。”

    关翔：“……”

    庞娴婷：“想啥？说！”

    关翔：“我想摸一下他的背。”

    庞娴婷：“……你还是亲他比较把稳。”

    关翔：“嗯。”

    晚间，梅婠对熟悉的宫廷画师和工匠说起那只翠簪，大家都不免有些猜测，只是不知那些图样现在放在何处。隔天有人到典经阁找了找，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