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雨袭

    44雨袭

    在娑罗州，辐射雨降下时，世间的一切都陷入静止，人类已知的所有武器几乎全部失效。

    黑色的雨水阻碍了光线的传导，雨云下的世界比夜晚更加黑暗，能见度无限接近于零，靠目测瞄准的武器因为看不到目标而无法使用。

    无论是红外测距还是激光瞄准，也因辐射的干扰而失灵，所以才会有那个耳熟能详的笑话——在暴雨中，两个人拿着对讲机面对面却收不到一点信号。

    即便事先知晓了敌人在哪里，进行固定弹道的盲射，可粘稠的雨水质量很大，会使弹道发生严重的偏转，枪械的有效射程只有原本的五分之一，火炮得布置在极近的距离才能保证精度，而黑水要塞的人在扎营前不可能不派侦察车搜索附近，你没有机会在能挡雨的地方布置火炮。

    更尖端的武器娑罗州没有，但如果有，比如说导弹一类的东西，同样也会在进入暴雨范围后收不到雷达与卫星信号，只能进行惯性制导，而又同样因为干扰，传感器无法获得外界参数，同样因为沉重雨点的拍打，弹道参数的计算会发生严重错误，最后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至于直接派人突袭，嗯，这是个好主意，就算这帮家伙没有在黑暗的暴雨世界中迷失方向，成功找到黑水要塞的营地，发起突袭，交通载具也很幸运的没被酸雨浇坏，全身而退……

    好了，现在可以筹备葬礼了，过几天这群英勇的敢死队全部死于急性辐射病。

    所以，当少年兵们听到彼起彼伏的引擎声时，真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没人能在辐射雨里穿梭，就像没人能在火海里游泳，这是常识，是娑罗州铁一般的自然法则，相比起是不是遇到了袭击，他们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全身黑水的骑士驾着摩托车冲破雨幕，猛然打开大灯，明亮的光刺痛了少年兵的眼，接着便是砰、砰、砰的闷响。

    周镇端着榴弹枪向四面八方点射，随着榴弹落地，刺鼻的烟雾迅速在营地中蔓延。

    “敌袭！！！”

    密集的子弹迅速将摩托车打得支离破碎，油箱爆炸的火球映照出了烟雾中的刀光。

    人头飞起，血喷上了天。

    接着，更多的摩托车从雨幕冲进了烟雾，更多的长刀自腰间拔出，更多少年兵被刀锋撕裂了身体。

    他们只在最初的一瞬间看到了周镇的摸样，那似乎是一个头戴面巾与护目镜，全身上下浸透雨水的人，可惊鸿一瞥之后，烟雾笼罩了他的身形，那些张牙舞爪的雾就像恶鬼的血盆大口，少年兵们只能依稀看见雾中一闪即逝的刀芒，与刀芒下喷血倒地的同伴。

    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人。

    可是……

    枪械在白刃战中是累赘，就像陆辰劫杀沙里飞时，当他冲进车队之后，少年兵们只能和他贴身肉搏，因为如果开枪，打死的同伴会更加多。

    “都退后！”沙龙站在后方的车顶大吼，“退出来再开……”

    砰的一声响。

    子弹自烟雾中飞射而出，沙龙竟然在一瞬间偏过了脑袋，否则他就不是被擦飞脸颊上的一块肉，而是被直接爆头了。

    他满脸震惊，就如同沙里飞曾在剃刀垭口下的震惊一样。

    烟雾是双向的，我看不见他，他怎么可能看见我！？

    少年兵们将他抢下了车顶，他捂着渗血的脸：

    “开枪！都开枪！！！”

    他要比沙里飞更加明智，不分敌我立即开枪的指令救了他的命。

    无数的子弹倾泻进烟雾。

    这一次，雾中的人终于现了身，那是许多戴着面巾与护目镜，身披棕色斗篷，浑身黑雨的……持刀武士。

    他们四散奔出烟雾，借着营地中的车辆与少年兵遮蔽弹道，即便偶有子弹贴近，也会迅速被长刀格挡，而那柄刀，在高速移动下舞作一团，不断收割着生命。

    现在战争中，白刃战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它就是发生了。

    因这场遮蔽视野、限制行动的暴雨而发生，因突然突入下乱作一团的营地而发生，而最重要的，便是武士们非同凡人的身体素质。

    子弹，当然不是全都能躲避格挡的，在这样的环境中，高速的流弹会让他们反应不及，然后……

    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那不是防弹衣，是斗篷下的全身铠。

    虽然不像陆辰与周镇一样拥有一具钛金铠，可他们仍旧是人人着甲，若非正中头颅，子弹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而他们，则无惧子弹命中铠甲的冲击力，舞动长刀、拔枪点射，以及……掷出手雷。

    爆炸的火球，与火球中乱飞的子弹，让场面更加混乱，武士们散开之后，自四面八方朝沙龙杀去，少年兵们无力阻挡，因为他们动作太快，也因为在这样的乱战之下他们真正需要防备的不是武士的刀，而是同伴的流弹。

    沙龙明白了，他们是冲自己来的，这是一场斩首行动。

    “开火！快开火！”他冲着侧面的机炮手大喊。

    “可是龙哥……”

    那少年兵有些迟疑，因为这种情况下开火，不知道得打死多少自己人。

    “我让你开火！！！”

    沙龙怒吼，少年兵一咬牙，扣动机炮的扳机。

    金属风暴席卷了烟雾前的营地，不分敌我，视野中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车都被打碎，而那些高速移动而来的武士，则在风暴的驱赶下，钻进了雨幕，逃之夭夭。

    看不见人，是没有办法进行盲射的。

    周镇看着愈加密集的火力网，知道再往前会付出惨重的伤亡，于是挥挥手：

    “撤。”

    沙龙保住了一命，如果他稍有犹豫让武士们在烟雾中再往前推进几十米，恐怕就没有办法建立起阻挡他们的火力网了。

    他会与沙里飞一样，在无可奈何的白刃战中被玩弄至死。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轰隆一声响。

    抬头看去，有人正撑着滑翔翼自上方滑进雨幕，而在他身后，遮挡暴雨的岩石斜面已经被爆破。

    这……怎么可能！？

    上面那块斜面与其说是岩石，倒不如说是石山，即便火炮正面轰击，也只会崩下来一些石块，如此剧烈的坍塌，只有大量炸药的定向爆破才能做到。

    可那家伙是怎么上去的？

    总不可能是就发动突袭的这点时间，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后，迅速爬上去的吧？

    他根本无法想象有人能在这样倾斜的悬崖上悄无声息的徒手攀爬。

    “躲开！都躲开！——把他打下来！”

    少年兵们迅速上车，躲避坍塌，同时机炮朝上方射去，那家伙被打中了，摇摇晃晃的坠入暴雨。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猛然坠落的崖顶让不少少年兵也暴露在了暴雨中，他们顿时浑身雨水，变得如那些突袭的武士一般黏糊糊，黑漆漆。

    大家现在都一样了。

    不。

    不一样。

    你们淋雨会生病、会死。

    我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