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冯瑞的眉毛都快纠结成水里缠成一疙瘩的仙女虫了，他不放心的再次拿起望远镜，圆形视野里，黑色大鲵在岸边放下一捧钩虾就潜了回去，临入水前，还敏锐的朝这边望了一眼。

    冯瑞放下望远镜，道：“我觉得它好像发现我了。”

    “它不是好像发现你了，它是早就看见你了。”文森特说着，推皮划艇下水，顺手捞起淡粉木槿号，插上太阳能电池板，放在艇舱内晒太阳。

    昨天晚上，倪跑跑和烁小金从盐锅峡坝后冲到湟水里，呆了一会儿后又从湟水冲回盐锅峡坝后，而后便逗留在一个泥沙淤积的河心岛旁不再乱跑了，同样的，那只叽叽喳喳的鸟和被雏鸟吸引来的救助人员们也被迫徘徊在原地。

    “我就不能冲过去抢回来吗？”冯瑞朝着河心愤愤道，主要是为了发泄昨晚被大鲵吓到的不爽。

    老任比了个手势，道：“请。”

    冯瑞：“……”

    冯瑞左右看看，一抬手抓着文森特手中的船桨，道：“你那个，借我一下。”

    文森特一脚跨在船上，闻言毫不犹豫松开手，另一只脚也跨上船，他左手一翻从划艇左侧捞起另一只桨，道：“这还真不行，我怕你掉水里。”

    硬质船桨在岸边一撑，文森特一个摆力，顺着河流斜斜划了出去。

    冯瑞“喂”一声，道：“那你替我拿回来啊！”

    文森特比了个“ok”的手势，纠正道：“我去替你看看，余之南，无人机准备。”

    小余应了一声，无人机旋转升空，飞过近百米的距离后，停在河心岛的正上方。她翻出平板。打开实时画面，推给冯瑞，道：“你看，真的没事。”

    屏幕正中，蓑羽鹤雏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张着翅膀左右晃了两下，摇摇摆摆走过去吃早饭。清晨的阳光下，雏鸟身上的泥水已经干了，大部分被绒毛的自洁能力抖了下去，还剩下一点粘在翅膀尖以及尾巴上，呈现出泥水晒干后坚硬的刺角形状。

    无人机靠近的声音让飞飞一下子醒了过来，他仰头高声叫道：“爸爸！”然而天上只有一只他并不认识的奇怪东西。

    “人类的鸟。”小金披着水草，浮在岸边道。

    飞飞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道：“真奇怪，他有四对翅膀。”

    小金点点头，道：“人类就是很奇怪呀，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我们都没有做过鱼的人类和鸟的人类。”

    “哇，”飞飞抖抖颈部的绒羽，叫道，“那就太可怕啦，像人一样的鸟，而且好难看。”

    小金想象了一下像鱼的人类，或者像人类的鱼，无论哪一种，都有一种诡异的可怕感。他快速抖抖鳞片，换了个话题，道：“昨天睡得好吗？”

    飞飞拍拍盒子，道：“这个好暖和。” 人类的塑料盒子就放在旁边，里面垫着防震棉，上面还有容容特地盖上去的干草。

    黑色大鲵浮了上来，推着昨天丢下的小卡车，里面的两朵花只剩下一朵，百合花被水冲跑了，金盏菊被水缠住，倒是留了下来。

    “谢谢你呀~”飞飞拍着翅膀走过来。

    容容不在意的摆摆尾巴，示意他稍稍退后一点。他顶起小卡车，微微用力推上沙岸，小卡车在凹凸不平的岸上一倒，车斗内乱七八糟缠绕的水草翻了出来。

    飞飞翘着尾巴尖好奇看着，继而衔出那只黄色的小菊花，惊讶道：“金鱼藻还会开花吗？”

    小金道：“金鱼藻会开花哦，不过这不是金鱼藻的花花，他是……嗯，他叫什么容容？”

    容容小心的将缠绕在小卡车轮子里的水草叶子拔/出/来，一边道：“菊花。”

    “嗯，菊花，”小金转头重复着，又道，“是那边的人类给我们的哦。”

    飞飞“呀”一声退后两步，道：“你们怎么那么喜欢人类……好吧，花花还是好看的。”

    文森特奋力划了好几下，终于险险够到河心岛的尾端，他解下船上的坠子抛在岸上，一面观察着这个不大的小岛，一边快速将几枚楔子钉在岸上，以防止自己和船被冲走。

    清晨的鸟鸣传来，文森特仔细分辨了下，能听到昨天那个小家伙唧唧啾啾的叫声。看来精神还不错，落水了也没有感冒……文森特想着，握着船桨朝岸上杵了杵。

    覆盖着野草的沙地还算坚实，然而也没有坚硬到人可以站上去的地步，船桨用力一砸，下方便陷出一个坑洞，很快，敲进泥沙里的楔子就有一枚脱落了。文森特出了口气，只好收回船桨和固定物，沿着沙洲岛的边缘缓缓向前划去。

    “你爸爸去哪里了呀，怎么会突然搬家呢，妈……没有和大家一起住吗？”小金在水里冒了个泡泡，问。

    黄色的小卡车被容容放在干草上，车斗内的水被倒了个干净，阳光将残留的水渍舔舐干净。飞飞好奇的围着小卡车走了一圈，小脑袋上的绒毛泛起橙黄的色泽。

    “没有哦，我是老爸捡来的。”飞飞漫不经心说着，低头啄了下小卡车身侧的黑色横带，发出咔嗒两声轻响。

    小金有点意外，容容想了想，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飞飞从卡车后面绕过来，忽闪着翅膀，道，“就是我还是一颗蛋的时候，被老爸捡到啦，破壳之后老爸觉得终于会走路了，就想带着我去找别的蓑羽鹤，但是他飞的太快啦，就把我掉下来了。”

    小金&容容：“……”

    小金：“……好吧。”

    容容：他去了哪里。”

    小金：“啊！你小的时候是颗蛋吗！蛋是什么哇！”

    文森特终于绕过泥沙和烂泥滩混合的河心岛，艰难来到大鲵和小鲤鱼的所在地。黑色大鲵只是扫了他一眼，便依旧停在原地，金色的小鲤鱼披着水草，趴在近岸的河水里。昨天才见过的蓑羽鹤雏鸟“叽”一声叫把自己藏在卡车后面，屁股上短短的绒毛露了出来，上面还沾染着没有蹭掉的泥点。

    岸边的草丛里摆着一朵黄色的金盏菊。

    文森特一桨插进泥里，把自己和船卡在岸边，朝天上的无人机招招手。片刻后，无人机收起桨叶，落在划艇旁。

    突然靠近的声音让雏鸟抖了抖，一只小脑袋好奇探了出来。文森特收起无人机，携带的镜头却还开着，正对着岸边的小家伙们。

    冯瑞道：“太近了太近了，等下起飞雏鸟受惊可就不好了！”

    小余递过去一包饼干，道：“吃吗？”

    “吃！”冯瑞眼睛都不眨一下。

    画面里，雏鸟啾啾叫了两声，好奇去看摆在船旁边的无人机，稚嫩的翅膀随着身体的走动一摆一摆，继而将小脑袋伸到摄像头前。

    冯瑞两口吞下一块饼干，道：“这么近一把就抓过来了，等什么呢。”

    老任道：“你不要那么急脾气。”

    冯瑞“啧”一声，道：“我不急，我能不急么，我……”

    话音未落，手机响了起来，冯瑞走到旁边接了起来，说了两句后，点着旁边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人，让他们先去处理。自己则留下来照看这只任性的小家伙。

    和这群任性的人，冯瑞看了眼老任，心中暗道。

    “那车……”一人犹豫道。

    “开走开走，”冯瑞挥挥手，又喊道，“小心点啊！”车窗内探出一只手挥了挥，冯瑞捏捏手里的饼干盒，摸出一片塞嘴里嚼了嚼，转身走回来。

    “怎么。”老任看过来。

    冯瑞看了眼实时画面，再次拿起望远镜，道：“有村民家里的鸡被偷了，不知道是个啥，被关在鸡笼里了。”

    小余眨眨眼，道：“黄鼠狼？”

    “不知道，说我离得近让我去看一眼，我这走得开吗，”冯瑞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朝河心喊道，“你给我抓回来啊，就一伸手的事，我很闲吗！”

    文森特听见喊声，回头看了眼，又转回去，发现雏鸟还在围着无人机打转，一边拍打着翅膀想要跳上来。

    “人类的鸟好大呀！”飞飞叫道。

    小金点点头，道：“人类也好大好大。”

    “可是他们不会飞~”飞飞拍打两下小翅膀，自然也没能飞起来，只好道，“我也不会飞，不过以后就会飞啦！”

    文森特将充好电的无人机放进水里，小金拍拍胸鳍，道：“是粉色的！”

    “木槿。”容容道。

    这一等就是两天。

    两天后，不仅飞飞的爸爸没有来，就连一只路过的鹤都没有。天空由明转暗，又由暗转亮，日升月落下，云层覆盖过来，要下雨了。

    飞飞站在河心岛的边缘，使劲忽闪着还未长出飞行羽的翅膀，朝着天空大声喊：“爸爸！爸爸我在这里呀！”

    小金和容容相互看看，小鲤鱼忽闪着胸鳍，道：“一定会来的！肯定的！”

    风起，雨落。

    容容翻起塑料盒盖在飞飞的脑袋上，雏鸟灰蓝色的瞳仁隔着透明的塑料盒子看过来，道：“爸爸呢，怎么还不来。”

    岸边。

    冯瑞按着文森特的肩膀，道：“行了吧，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拿回来，这么小，淋个雨说不定就淋死了。”

    文森特“哦”一声，划水过河，在雏鸟脑袋上罩了一把伞。

    冯瑞：“……”

    冯瑞：“你们脑子都有坑吗！啊大佬我不是在说你……”

    蓦的，天边一声鹤唳，有鸟冒雨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