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仙居难觅

    这个世界有仙吗？

    泛泛而言，大抵其实是有的。

    只不过，那些成仙之人，自己不称仙。

    有仙之力，而无仙之命，神通不及天数。

    这样的仙，叫人怎能甘心。

    假仙，是他们偶尔无奈的自嘲。

    修道之人，心气都大的很，所谓心比天高，一点不为过。

    不得长生，无法永恒，哪怕再无敌，只手遮天，横绝一世，可只要逃不脱生老病死相逼煎，千情万业总成空，就算不得那真正的仙。

    不伦不类，不伶不俐，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是不非……大不美，不是居处，误他仙客矣。

    归去归去，且漫着来时路，萧散过平生，待此生涯，寻思着看。

    青帝，就是一位这样的存在，被断了仙命的仙。

    颜如玉如是判断。

    天地不允许？王坤默然。

    尘世更迭，大千轮转，轮回之外，谁在无情俯瞰？

    他在前面领路，头也不回，轻声道：“青帝的古经，给我看看。”

    所谓某一秘境最强经卷，不是某部帝经强于别的帝经，而是在某部帝经之内，某一秘境的经文造诣，强于其他秘境。

    正是那，百品流芳已是稀，一枝独秀更堪奇。

    按理来说，这不应该，匪夷所思。

    修道大成，法则圆融归一，运转随心，经文自然混同。

    出现这种不和谐的情况，王坤问过老镜，初步证实了想法。

    果然，这是一种超脱之道，在路上，问道求仙。

    青帝的经文，记录了他当年的道行，只要仔细体悟，或许能发掘出他的仙道之路。

    如果，他留下了的话。

    一代又一代人，为了成仙，所走出的路，就是成仙路。

    拿过来，将它们通通拿到手，化为己用，站在诸位帝皇的肩膀上，向上摘天，仙门可开否？

    庞博看向颜如玉。

    这部经书，他有存货，但是要转送出去，只能给出极小的一部分，就是他修炼掌握的那部分，其余的，就算给别人，也是乱码。

    这不是帝兵的限制，也不是他曾发誓，法不可轻传，而是真正的古经，是有灵性的，并不是你想传，就可以传的。

    所谓经文，只是道的载体，若是没有道力的加持，不能让人从中领悟出道义，不过是鱼质龙文，似是而非，不值一提。

    “经文种子，我可以传你，你不可轻传。而且，我还要《不灭天功》。”颜如玉正色道。

    她知道王坤的意思，正好，她也有此意。

    或者说，这世上，只要心中有仙道者，都会这般做。

    学而不厌，广收多闻，永远不要满足，永远胸怀炽烈，永远热泪盈眶，永远至死方休。

    王坤停步，回头，果然看到了五双热烈的眼睛。

    再那边，青衣小蛟王也不再倚门而立，站直了身体，默默含情，矜持，又期待。

    果然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头铁，胆大。

    年轻，就是这点好，不怕死。

    “恐怕我现在给不了你们。”

    王坤摇头，见他们失望、不解，缓缓道：“不是我自夸，也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不灭天功》，不是现在的你们可以修炼的，参悟也不行，法强人弱，会把你们给带偏的。你们也别自信过头，以为自己可以秉持心性，战胜一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这部经文有些特殊，练不成，自然是个死，练成了，也会成为傀儡。除非，跳脱出去，自在逍遥。扪心自问，那位狠人设下的考验，你们现在道基孱弱，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舍命挑战吗？”

    霎时安静，霎时震惊，霎时糊涂，霎时不可思议。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情况？”

    “对啊，你说我们把握不住，你难道就把握住了？”

    “你现在是傀儡，还是你自己？”

    “……”

    叶凡几个没好气，各各吐槽，审视地看着他。

    “我？”王坤粲然一笑，眼里有些意味难明，道：“我当然没问题。你们不要忘了，我拼着死，也要进荒古禁地磨炼道基，为了就是赌一把，索性成了，谢天谢地。”

    闻听此言，几人沉默了。

    如果王坤所言非虚，需要可媲美圣境的道基，才能涉猎《不灭天功》，那现在的他们，确实还不到参悟的时候。

    “我呢？也不行？”叶凡问道，极其认真。

    他有过一次奇遇，在青铜仙殿误入神秘考验，阴差阳错之下，创出了属于自己的道宫秘境法门，这应该算得上一种超脱，不知能不能扛得住反噬。

    “再等等。”

    王坤摇头，耐心道：“你借鉴的是道经的一器破万法，这当然很好，建瓴高屋，上搏穹天。但却并未超脱藩篱，化生出自己的道。我能够不迷失，不止是秘境的修炼，更关键的是立道。开创出自己的术，这才能束住本心，断魔归本。”

    听他这么一说，其中凶险和恐怖，叶凡、庞博等几个这才了解，咋舌不已。

    “哎，后悔也晚了，冥冥中自有定数。”叶凡感叹。

    机缘这种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初在南域，他选择渡劫，老王则冲进了荒古禁地，各自走上了抗争命运的道路。

    那时候，他非常亢奋，做足了万全准备，就是为了逆天而行，打破荒古魔咒。

    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渡天劫的地点，就在荒古禁地边上，一旦深受重创，即刻就能冲进去，采九妙不死药保命。

    这真的是最好的安排了，姬老爷子等前辈，都是一致同意的。

    谁能想到，自己确实成功了，创造奇迹，老王也更了不得，成就之高，竟是完全超越了自己。

    最强道基，不外如是，遍观史册，都不见有过几人，简直就是在世神话。

    “好了，继续走吧。山一程，水一程，迢迢长路，前方皆是美景。”王坤道，转过身，沿着黑暗中的朦胧行进，心怀期待。

    “你拉开点距离，别让我看不见，也别让我伸手就能够得着，不然我总是心里躁动，想抓着你偷懒。”庞博闷声闷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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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庞博低呼，视线从王坤肩膀上穿过，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中年模样，黑发浓密，身姿昂扬，眸光深沉，凝视着他们，气息格外的强大而迫人。

    只不过，此人实在是太瘦了，形容枯槁，此刻有了最贴切的具象化。

    “圣人？”黑皇斜拉着身子，脖子变长，从边路看过去，瞪大了狗眼。

    一路过来，让他们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威压，就是从盘坐的此人身上溢出的。

    只是，他怎么如此安静，毫无动静？仿佛在神游虚空，没有在意自己几个的靠近。

    “前辈？”叶凡压着嗓子，蠕动嘴角，激动地呼唤。

    莫名的气机牵动着他的心神，相互吸引，他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一位荒古圣体，和自己一样的血脉。

    我的天，真是太出乎意料了，在世圣贤呐，亮瞎了他湿润的眼睛！

    谁言圣体是废体，一群井底之蛙，焉知龙腾九霄！

    颜如玉娥眉微蹙，感觉奇怪。

    她来之时，青蛟王说过，这处小世界是他意外发现，当初就已经残破，废墟成片，仅剩的几座建筑，也都落了暗尘，言语之中表明，应当是遗迹才对。

    怎么会有隐世大贤呢？

    而且，既然青蛟王授意青衣带他们过来，肯定要先请示过的，又为何对他们视而不见？

    她瞧见，王坤肃然沉思，立在原地一言不发，不禁心中一动，鼓起勇气，试探道：“坐化了？”

    ？

    ！！！

    叶凡、庞博和黑皇下巴掉了，脑袋宕机，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不会吧……真的假的？

    “嗯。”王坤轻点下颌。

    他不太明白，吸引自己而来的，怎么会是这具圣体遗骸？

    咱俩般配吗？

    “呜！”

    叶凡几个紧急捂住了嘴巴，鼓着眼睛直愣愣地看过去。

    这是尸体？

    圣人遗骸？

    太吓人了！

    众所周知，圣人可觅，圣尸难寻。

    圣者，早已超脱凡人，进化成道体，是以即便死后，也能长存于世，数万年，十万年不朽。

    可是，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灵魂既灭，残躯何用？

    与其慢慢腐烂，不如化道成空，生于此天地，归于此天地，或许也是一种轮回吧。

    “想来此处小世界，就是这位前辈开辟的，当有数万年了。”颜如玉抿唇道。

    “这就是青蛟王要送的礼物？”叶凡脸色颇为不好看。

    他心绪难明，恍然若失，同为圣体，怎忍看前辈的肉身遭到亵渎，被当做礼物一般赠送，即是死者的悲哀，也是活人的伤心。

    “这不就是送给你的。”黑皇撇舌。

    想来青蛟王也知道，既然叶凡来了，是友非敌，那这具圣体尸骸，就不宜再留在他手里。

    找个由头，送出去，给颜如玉，借妖帝后人之手，送给叶凡这个圣体，一举三得。

    叶凡沉默，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一时感伤而已。

    “看看。既然这位前辈选择不坐化，想必是心有遗憾，你可以帮他圆梦。”王坤努嘴，示意叶凡暂收恻隐之心，上前检查去。

    他的疑惑，不好越过叶凡。

    “前辈，得罪了。”

    叶凡拱手下拜，深深一礼，直起身来，走到遗骸近前，细细端详。

    “小子。”黑皇轻轻挪到王坤身边，小心传音道：“你怎么找到这具圣骸的？一路过来，不走半点弯路，我看叶凡这个圣体都不如你感应清楚。”

    王坤懒懒地看了它一眼，道：“你想问什么？”

    黑皇转了转眼珠子，嘻嘻笑道：“你是不是吞噬过圣体本源？”

    嗯？这个问题……王坤没有回答。

    无厘头并不无厘头，而是无解。

    “汪，你小子真吃了！”

    黑皇惊得舌头打颤，它原本只是炸一炸，好拿着污蔑当筹码而已，想借王坤之手，讨来一些圣体精血做研究，没想到真炸翻了。

    难怪这小子底子厚的没天理，敢情真是用过绝世人体大药！

    圣体本源，哪怕不是完整的终极真血，也都足够逆天。

    更何况，还有九妙不死药。

    甚至于，还有其他的体质本源，亦未可知。

    “这里空间混乱，没有方向，你有没有自信，单独找到出口？”王坤轻笑，鼓励地看着它。

    黑皇的脸更黑了，暗道小人得志，正色道：“做个交易吧，你帮我弄一缕圣体之血，我欠你一个人情。这对你不难，你应该也知道，本皇的人情，究竟有多难的。”

    “废血行吗？”王坤道，对这个交易的兴趣不大。

    投其所好，就能唆使黑皇干活，还废什么人情，闲的蛋疼。

    “汪，别过分，本皇要废血做什么？自然是精血，精血，精血！”

    黑皇心中火大，要不是打不过这小子，非要让他明白什么叫残忍。

    王坤面无表情，然后闭上了眼睛，放出神识，把注意力给到了圣体遗骸上。

    黑皇一怔，毛都炸了。

    从来没受过此等侮辱！

    你个天杀的小子！

    “本皇大慈大量，不与一般俗人计较，世界如此美好，且歌且行。”

    黑皇心中默念了数十遍，这才暂时消磨了牙口的不甘心，重新振作，以友好的口吻，商量道：“这具圣体遗骸，以后肯定是要羽化的，你找叶凡讨一缕精血不难。至于本皇的人情，我允许你随时可以用。”

    这是它最后的底线了，简直心都在滴血，委屈的无颜见大帝。

    王坤睁眼，斜眼一会，道：“废血，两份人情。”

    黑皇这回没有怒气爆表，因为愣住了，

    它把耳朵里收到了信息，仔细揣摩，逐字逐字的分析，来回确认，好一会，终于肯定，这不是在逗自己玩，也不是有什么讳莫如深的隐喻，就是字面意思，纯粹的无以复加。

    这滚滚红尘，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么？

    黑皇陷入了沉思，看着王坤，默默地寻找过往，看看自己以前，是否也有过类似的行为。

    经过认真比对的一番思索，它确定了，自己那些，不算什么，顶多只能归类叫做贱，而真正的无耻，还得是看眼前这小子的，技高一筹，它甘拜下风。